父親節散文隨筆：當你穿過人間風雨

年幼時模糊的記憶中，每到穀雨季節，雷雨交加的夜裏，父親往身上套上一個很大的白色塑料口袋剪成的“雨衣”，戴上斗笠，像個勇士一樣無所畏懼地走進傾盆大雨中。

我們在嘩啦啦的雨聲中進入夢鄉時，父親冒着大雨在田野泥濘中忙碌，檢查與疏通稻田上游的水溝，確保雨水能順利流進我們家的每一塊秧田裏，澆灌一家人生活的希望。

第二天回來渾身溼透，他黝黑消瘦的臉上卻掛滿笑容，說雨水好得很，秧子一定長得好。

可是天像漏了一樣，雨連着下了好多天都停不下來，父親的臉上開始被憂患侵襲。

他照樣每天夜裏冒雨去每塊秧田查看，及時修補被沖垮的田坎。有時他的速度和力量鬥不過暴雨，戰鬥一夜過後，臉上披着疲倦與沮喪。卻沒有聽見他抱怨，只是沉默着。

我9歲那年，父親說不種田了，從此離開家，離開這個望天吃飯的小山村。

開學的時候，他來接我，說要帶我去城裏讀書，還要上重點學校。從此，聽說我成了村裏多年來的傳說，第一個進城讀書的孩子，還是女孩。

鄉下的孩子上城裏的重點學校，除了學習成績好，還要交更高昂的費用。年少的我不懂爲什麼，只知道這還是父親幾經周折託關係才爲我爭取來的，因爲每年過年他都要提着幾隻大公雞去送禮。

種地自然是沒法供得起我享受這樣的教育。

他在郊區租了一所民房，做豆腐賣。每天他會給我留一大碗濃香的豆漿，那是世界上最好喝的豆漿。

每天天不亮父親就要開始忙碌，半夜三經還在做豆腐。但無論多忙，他從來不要我幫忙，洗碗做飯這樣的家務也沒讓我做過，每天放學吃完飯，就叫我到一邊自己看書學習。

那時只覺得父親很強大，能戰勝一切困難，爲我們遮風擋雨。

上週回去見到父親，他在我前面上樓梯時顯得有些吃力，我伸手扶住他的手臂，感覺像在風中搖晃的樹枝。

我曾以爲，有長長的一生，讓你看到我，不負你的期望，活成讓你放心的模樣。

可是今天，我才走到中途，在曲折顛沛的道路上。

淚眼摩挲中，看見那天你冒着大雨送我去學校，把唯一的一件雨衣給我穿上，你在前面騎車，我坐在後面伸出小手放你頭上，想給你遮遮雨。

可遮不住整個流淚的天空，被雨水打溼的臉，又被眼中涌出更洶涌的熱雨沖刷。

看着你穿過人間風雨，滿身風霜，我卻不知有什麼可以補償你。

公衆號:雨軒小記(yuxuanxiaoj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