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寫清明節的散文隨筆:大地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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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站:清明節又叫踏青節,在仲春與暮春之交,也就是冬至後的第108天。下面讓我們一起來閱讀《大地清明》這篇文章吧!

關於寫清明節的散文隨筆:大地清明

春和景明,風清氣爽,萬物生長此時,皆清潔而明淨,謂之清明。說到清明,總繞不開這個典故:春秋時代,晉獻公的兒子重耳因爲一場你死我活的宮廷爭鬥,他不得不帶着一批隨從亡命天涯。一路上要躲避政敵的追殺,還有這麼多人的吃喝拉撒,其中艱辛自不必說。有人因爲飢餓、疾病死在路上,更多的人選擇棄主逃命,最後只剩下幾個人追隨在重耳左右。

據說有一天,他們到了一處地方,重耳再也走不動了,他躺在地上,昏睡過去。不知過了多久,他手下一個叫介子推的人叫醒了他,給他端上一碗香噴噴的肉湯,他餓極了,三兩下就把肉湯喝完了。等他恢復了一點體力,幾個人又踏上了逃亡之路。有一天,重耳偶然發現介子推行動十分不便,臉色難看,就問他怎麼回事,他說沒什麼。後來有人告訴重耳,那碗救命肉湯,是介子推割下了自己大腿上的一塊肉做成的,重耳聞之潸然淚下。

十九年後,重耳回到晉國做了國君,史稱晉文公,他大賞身邊有功之臣時,卻忘掉了介子推。有天,晉文公忽然想起了介子推,可是他早已默默回了老家。晉文公愧疚不已,就帶了一幫人前呼後擁去請介子推來朝領受封賞,但是介子推已帶着老母上了綿山。晉文公派人搜山未果,有人就出了個主意:介子推乃一孝子,不如三面點火燒山,他逼得沒法自然會帶着老母從沒點火的那一面下山。晉文公點頭認可。

然而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始終沒見介子推下山,火熄滅後,又派人上山尋找,終於在一株大樹下見到了已被燒死的介子推母子。晉文公大放悲聲,命就地安葬,親自祭奠。爲了紀念介子推,他曉喻天下,將放火燒山的日子定爲寒食節,這一天所有人不能生火,只能吃冷食。烏啼鵲噪昏喬木,清明寒食誰家哭。因爲清明、寒食兩個節日前後相連,後來,寒食、清明合二爲一,清明就不再只是一個物候學意義上的節氣,而成了我國一個源遠流長的民俗節日。千百年過去了,每到清明,人們暫時放下塵世的名利,紛紛上墳去拜祭逝去的親人。紙灰飛作白蝴蝶,淚血染成紅杜鵑,這一天陰陽似乎不再阻隔,生死亦不兩茫茫。

於孩童時的我,清明卻是過年後的又一個狂歡節。在我家鄉,有個清明掃墓掛青大家去墓地討粑粑吃的風俗,來的人越多,掃墓者越高興,因爲這意味着人丁興旺、財氣旺相。好不容易盼到了清明時節,我們的眼睛就時刻掃瞄着那些遍佈墳冢的山山嶺嶺,只要發現那兒有人影晃動,聞到炮竹聲聲,立即高呼“討粑粑去喔”,腳下生風,一路狂奔。越過狹窄的田埂時,我們伸展雙臂,作鳥兒飛翔的樣子,然而,一個趔趄掉進水田也是常有的事。一骨碌爬起來,走出水田,扯把青草擦擦身上的泥巴即可,並不會停下我們去討粑粑吃的腳步。掃墓者祭祀了先人,把祖先享用過的粑粑、糖果散發給來墓地的人們。那些糯米粑粑其實摻雜了粳米,很硬,有的粑粑上還粘了香灰、紙錢灰,我們不管,一口咬下,滿口生香。

清明時節雨紛紛,

行人路上欲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

牧童遙指杏花村。

在我看來,清明時節多爲陽光明媚、鶯歌燕舞的溫暖日子,即便下雨吧,那也是一片煙雨濛濛、花柳繁華、如夢如幻的景象。在這樣的日子,很容易看到許多花樣年華的女子,或踏青賞春,或隨家人上墳掛青。她們或嫺靜素雅,端莊可人,或眼波流轉,顧盼生輝。如此佳節勝景,何來“斷魂”之說呢?

少年那知愁滋味,曾經傻傻的想啊,墳墓裏頭睡着的人們暖和嗎,飢餓嗎,他們聽見外面的鶯歌燕語嗎,會經常翻動一下身子嗎?我還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去死一回,試試是啥感覺。那時的心裏頭,死亡和遊戲一樣,是件多麼有趣的事。

那年,我非常慈愛的外公不幸患上了重病。一天,媽媽急急火火從外公家回來,告訴父親,外公就是今晚的客了。我不懂,問媽媽外公到底怎麼樣了,媽媽流着淚說:“你外公今夜要死了。”我竟好一陣興奮,總算能好好見識一下什麼是死亡了。去外公家的路上,我跑得比誰都快。

到了外公家,看見很多人簇擁着外公坐在火塘邊上。外公穿着件青色長衫,臉如刀削,雙眼閉着,張着嘴,無比艱難地出着氣,卻很少進氣,間或微弱地咳嗽一下。衆人說着話,媽媽和姨媽她們小聲哭泣着,這我絲毫不感興趣,我只專心瞪着外公,看他到底如何死。時間過去了很久,夜已深,我的上下眼皮直打架,可是外公還是那個樣。我在心裏默唸着:外公啊,您要死就快點死吧,我都等倦啦。後來實在熬不下去了,只好找個地方睡覺。不知睡了多久,媽媽叫醒我,說快起來拜拜你外公。我起來了,看到外公仍舊穿着那件長衫,靜靜的躺在堂屋一側的一張席子上。衆人在外公身邊放了口舊鐵鍋,在裏面點燃了很多很多的紙錢,我與一幫表兄弟姐妹和大人們齊齊跪下,大人們齊聲號哭。我也跟着流了不少淚,當然我不太知道自己流淚是爲了什麼。

數十年的光陰就這樣如水流逝,歲月的碾子碾碎了少年的天真和無知。年歲越長,我對外公的愧疚感就越深重。外公出生、成長於兵荒馬亂的民國年間,六十年代又飽受饑荒之苦。他養大五男三女八個孩子。去世那年才六十出頭,他牽掛着四舅、五舅沒娶上媳婦,還憂慮小姨媽家非常困苦,常常吃了上頓不知下頓在哪。外公並不知道自己患上了肝硬化,在當時,這病和癌症差不多。他總是求着舅舅們努力把他的病治好,他心中有太多太多的放不下,說着說着他就淚如雨下。我那可憐的外公,他何嘗就不想自己能兒孫繞膝、飯管飽、酒管喝、肉管夠,然天不假以年啊,不能不使人悠悠感傷。這麼多年了,外公,您在天堂可曾安好?每年清明,您可聞到兒孫們祭奠時的酒香、肉香、粑粑香?

曾經山一樣偉岸的父母親,身體早已讓歲月彎成了一張犁,以親近泥土的姿勢蹣跚在鄉村。今年的楊柳風柔情吹拂着他們,妖嬈的繁花還會映進他們渾濁的老眼,那麼明年呢?後年呢?曾經蹦蹦跳跳的頑童、躊躇滿志的青春男女,終究架不住歲月的雕琢與染色。人人都是”行人”,人人都走在”路上”,”斷魂”也罷,不”斷魂”也罷,腳下的路,是一條長長短短的不歸路。杏花村的美酒,你能澆開生老病死的結?能洗去最終的一地離殤?

重耳與介子推的故事已過去兩千五百多年,我不願去考究這故事的真假,我也從來就認爲這故事無關政治,只有愛。在介子推看來,重耳已不再是主公,而是一個同樣會餓死的普通人,他割下自己大腿上的肉是爲了救人一命,而絕非爲了以後的飛黃騰達。我清楚記得村裏有位老者給我說過這樣一件事:在那饑荒年代,一位瘦弱的母親,奶水已經乾涸,飢餓的孩子哇哇哭着,拼命吮吸着她的奶頭。這位母親萬般無奈,操刀一劃,然後把自己滴血的奶頭塞進了孩子嘴裏,此情此景,天地動容……

每年清明,我只要在家,我會態度很虔誠地去掃墓掛青。墳前擺上供品,墳頭掛了紙幡,我恭恭敬敬作揖、下拜叩頭,也學着老人的樣子唸唸有詞:“祖公祖婆,太公太婆,家亡先祖,今日晚輩略備千斤刀頭(肉塊),齋粑豆腐,清酒供果,望您們親身領受,親身享用……”

相傳有一條路,叫黃泉路;有一條河,叫忘川河,河上有座奈何橋。逝者一路走來,過了奈何橋,佇立三生石前,靜觀自己的前世今生,然後喝下一碗孟婆湯,忘卻前塵往事,重新步入輪迴,猶如草生草枯,生生不息。不管是不是真的這樣,想想也是不錯的,清明,亦用不着這麼沉重。此時,風正清,天正暖,大地清明,人也清明。

袁光祝

公衆號:九龍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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