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父親的美文:輕輕地喚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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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父親的名字,在很多人心裡充滿著一種神聖和尊嚴,輕輕地喚起父親的名字,我們能感到那名字是那麼親切與可愛。

有關父親的美文:輕輕地喚你的名字

從小,父親的名字,在我心裡就充滿著一種神聖和尊嚴,有時聽到別人直呼父親的名字,我就會感到有一種輕慢的冒犯,立刻柳眉倒豎,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對方,一臉嚴肅。大人看到我這副表情,常常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尷尬地望著我,似乎是在對我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這小姑娘挺神氣的!”

上學了,父親的名字,一直是我想方設法保密的最大隱私,從來不敢讓同學知道父親的名字。我把父親的名字緊緊地捂著,生怕一不小心,父親的名字就像長了翅膀似的,從我懷裡飛了出去,再也回不來了……

我驚訝地發現,班上的同學們幾乎都有著我這種心理,大家都不敢讓同學知道自己父親的名字。父親的名字,在我們幼小的心靈裡,充滿著尊嚴和高大,絕不能輕易地讓別人叫,連我們自己都不能叫,輕輕地也不能叫。

一天,一位同學悄悄地告訴我:“木子,王小海知道你爸爸的名字了!”

彷彿眼前天空一下黑暗下來,我驚慌失措地找到王小海,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急促地問:“你是怎麼知道我爸爸名字的?”

王小海極力躲閃著我射向他的兩道咄咄逼人的目光,幾次想掙脫我抓住他衣袖的手都沒能如願,只好閃爍其詞。在我步步緊逼的追問下,見實在迴避不了,只好承認是看到我作業本上我爸爸的簽名才知道的。

我一邊氣得直跺腳,用力拍了他一下,一邊從心裡暗暗欽佩王小海的聰明。爸爸的簽名很潦草,對於剛上學不久的王小海來說,竟然能認識,這不能不說王小海很聰明。最後,在我用放學後,請他吃一根冰棍兒的條件, 王小海指天發誓,永遠不再跟同學講我爸爸的名字,我的心才像一塊石頭落了地。

有一次,班上有兩個同學吵架,他倆互相說,你爸叫XXX,另一個同學說你爸叫XXX!倆人互相叫出對方爸爸的名字,同學們都驚訝得目瞪口呆,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氣氛弄得很緊張。最後老師知道了,老師說了句:“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名字,名字就是用來叫的,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也沒有什麼值得保密的。不過像你們這樣互相叫對方爸爸的名字,這是一種很不禮貌的行為。我的名字叫XXX,大家今後有什麼事找我,也可以叫我名字!”

氣氛一下緩和下來。那兩個同學耷拉著腦袋,像洩了氣的皮球,再也沒有剛才那種激昂慷慨的神氣了。不過老師那句“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名字,名字就是用來叫的,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也沒有什麼值得保密的。” 我卻深深地記住了。

“文革”時,父親被打成“右派”,父親整天被“造反派”押著開批鬥會。父親被“造反派”戴上高帽子,胸前掛著個大牌子,牌子上歪歪扭扭地寫著父親的名字,名字上還被打上大大的叉,他們讓父親喊自己打倒自己的口號。

我在臺下看得清清楚楚。我看到,父親咬緊牙關,一聲不吭。“造反派”的皮鞭狠狠地抽在父親身上,父親也堅決不喊。

我攥緊拳頭,咬著辮梢,劉海被汗水沾溼了緊緊地貼在額前,我在心裡一遍遍地默默唸叨:“爸爸,您就喊一聲吧,這樣您就可以少受皮肉之苦了,你要不願喊,我幫你喊一聲吧!”

可是,父親任皮鞭一次次落下,就是一聲不吭。我咬破了嘴脣,心在滴血。為父親的堅強和勇敢,感動地熱淚盈眶……從此,父親在我心裡,就是一個鐵骨錚錚的硬漢,他是一個永遠打不倒的人……

上中學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我開始進入到青春“叛逆期”。我和父親之間似乎有一道看不見的牆,將我們阻隔開來,我們之間的交流越來越少。一次,父親看到我的考試成績,揪著我的小辮子,嚴厲地批評我。看到父親那嚴肅的面孔,我心裡一陣發怵,有一種羞愧湧上心頭,但很快我就散去了。忽然,我從心裡狠狠地喚了他一聲名字。喚了他一聲名字,我心裡感到一下暢快了許多,認為這是對他最大的報復!

從此,一旦我和父親發生衝突,我就會輕輕地喚他一聲名字,以此是作為對他的迴應!

我沒有再喊過他一聲爸爸,和他說話總是直截了當。開始,父親似乎察覺到什麼,怔怔地望著我,眉頭緊鎖。時間長了,他似乎也習慣了,不再愣住,也不再怔怔地望著我。有時父親轉過身去,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聽到那嘆息聲,我悄悄地抿嘴竊笑,有種幸災樂禍地快感。

時間一晃又一晃地過去了。我離開了家,出門上了大學,到後來,我出嫁了。這期間,儘管我每月都能準時收到父親寄過我的生活費,還有他為我準備的滿滿的嫁妝,但我始終沒有喊過他一聲,爸爸這個詞,對我來說,已顯得陌生和遙遠……

有了孩子,我也只是以孩子的口氣說:“叫爺爺”,“對爺爺說我要上幼兒園了”……

父親似乎並不在意,只是抱起孩子,嘴裡不停地孫子乖、孫子乖!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紅包,塞進孩子口袋裡,說:“這是爺爺給你上幼兒園的,今後要像你媽媽一樣上大學!”

孫子摟著爺爺的脖子,在爺爺額頭上重重地親了一口,父親倖福地一把摟住孫子,很陶醉的樣子……

當得知父親生病住院的訊息後,我心裡莫名有一陣慌亂,我匆忙趕到醫院。

父親蜷縮在病床上,柔弱的像個嬰兒。我忽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嘴脣努力翕動了幾下,從嘴裡用力憋出一聲:“爸爸!”

父親怔怔地望著我,好像有些不認識我似的。好一會兒,父親才笑道:“閨女,你還能再喚一聲我的名字嗎?我知道,你偷偷地喚我的名字已有好多年了,雖然你每次都是偷偷地喚我的名字,但我早聽到了,不知怎地,時間長了,你那偷偷地喚我一聲名字,我聽起來感到很親切,一點也沒有覺得疏遠和陌生。” 父親忽然加重了一些語氣:“自己的孩子喚父親的名字,這也是一種親情,一種割不斷的父女之情!”

彷彿石破天驚,我一下怔住了。原來父親一直知道我喚他的名字,只是沒有點破,在心裡,他已經習慣了這個稱呼,並把這種直呼其名,看作是一種親情,一種割不斷的父女之情。

望著父親那期待的眼神,我努力地運了運氣,輕輕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父親脆脆地應了一聲,病房裡瞬間有了一種溫暖和明媚。我看見,父親的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眼睛裡似乎有淚花閃爍……

一次,看到著名詩人紀弦在他的《你的名字》一詩中寫道,大起來了,你的名字。亮起來了,你的名字。亮起來了,你的名字。輕輕輕輕輕輕地喚你的名字。

看到這裡,不知怎地,淚水一下模糊了我的雙眼。父親的名字,在我眼前,頓時大起來了,亮起來了。我又一次輕輕輕輕輕輕地喚起父親的名字,感到那名字,是那麼親切、那麼可愛,我彷彿又找回到曾經的自己:我把父親的名字緊緊地捂著,生怕一不小心,父親的名字就像長了翅膀似的,從我懷裡飛了出去,再也回不來了……

作者:李良旭

公眾號:西南當代作家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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