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主義是一種和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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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高揚主體性並非意在貶低客觀物質條件在歷史發展中的作用。但是,人的社會意識的本性畢竟在於否定存在、超越存在,而不是適應存在。主體性發展的歷史是主體衝破客觀的限制性,擺脫被動性的歷史。客體是主體的幼稚園,成長着的主體性終將帶領人類走出客觀世界的必然王國,奔向自由王國。

社會主義是一種和諧(下)

盧卡奇深有體會地說到:“構成馬克思主義與資產階級思想之間的決定性區別的,不是歷史解釋中的經濟功能的重要性,而是總體性的觀點。”的確,馬克思曾熱情地呼喚主體性

──“以往的哲學家用不同的方法解釋世界,而問題在於改造世界。”經濟決定論也許具有解釋歷史的功能,

但它的視野中絕沒有馬克思所講的那種“問題”,物質在幕後操縱着一切,世界在按自身的規律變化,何須改造?然而,歷史之樹畢竟不依自然而春華秋實,它要靠人們的熱情和奮鬥來培育。

我們不需要經濟決定論繼續充當精神的保姆,也無須“必然”和“規律”一類堅定的話語籍慰我們的心靈。“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造人類幸福,全靠我們自己”。當今時代實現社會主義的必然性就在於無產階級對社會主義的渴望,對社會正義的嚮往,對真理的追求。無產階級的階級主體性是實現社會主義的關鍵。

現在是摒棄那種缺乏辨證觀的決定論的時候了。脫離具體的社會實踐與歷史進程,談論歷史發展的規律性是十分空洞的話題。它實際上把歷史唯物主義引入了一條死衚衕,將其演化爲一種泛物質主義。物質,變成了冥冥之中按其面貌改變操縱一切的另一位“上帝”。泛物質主義的實質是否定主體性,否認歷史發展中的偶然性。當然它也對主體性、偶然性網開一面──將主體貶爲客體的木偶,把偶然當做必然的幌子。然而,一幅新的歷史圖景正展現於我們面前──日益擴張的可能性空間正在變成主體性的聖地,正在變爲偶然性的樂園。

馬克思主義是人類思想史上最具影響力的社會理論體系。英國當代哲學家麥克萊倫把馬克思的學說形象地比喻爲:人類探索社會歷史規律的“地圖”。如果認爲社會歷史是主客觀的統一,那麼馬克思主義是一種認識社會歷史客觀方面的純粹科學?還是一種反映勞動階級價值取向的意識形態?抑或二者兼而有之?這是需要進一步探討的問題。

四、馬克思主義:科學還是價值

馬克思主義是科學體系抑或價值觀念,似乎是不成問題的。幾乎所有馬克思主義教科書開篇即聲明:馬克思主義是科學與價值的統一,它既是革命的、批判的,又是科學的。科學是具有確定性的知識體系。從功能上講,馬克思主義作爲社會歷史科學反映了社會歷史領域客觀事物之間的因果聯繫,即人們的通常所說的歷史規律。價值,一般指客體對主體需要的滿足。馬克思主義作爲一種價值觀念反映的是一切勞動階級的利益要求,代表平民反抗精英統治尋求社會解放的願望。

然而,問題在於:馬克思主義是科學基礎上的價值?還是價值基礎上的科學?所謂“科學基礎上的價值”是指:馬克思主義揭示了社會發展的規律性並預測了人類的未來,而這種科學認識恰好符合了勞動階級及平民的利益與願望。難道有價值基礎上的科學嗎?其實,人們建立或選擇某種科學本身就有目的,就是某種價值取向導致的結果,而非科學行爲。馬克思主義是“價值基礎上的科學”則意味着:它是以實現勞動階級及平民解放爲目的,而非一種一般的社會理想。以此爲前提,馬克思主義研究勞動階級解放的條件與方法,指導尋求解放的道路。

對馬克思主義理論體系內部科學與價值的關係問題,應從馬克思學說和馬克思主義這兩個概念層次上加以分析研究。儘管有時人們籠統地把馬克思的學說涵蓋到馬克思主義的概念之中。但嚴格地講,這是兩個既有聯繫又有區別的概念。馬克思主義是實踐着的馬克思的學說,列寧說過:“只有革命的馬克思主義、才能寫在工人階級的旗幟上”。馬克思主義必須能夠反映和代表無產階級和勞動人民的現實利益,必須能夠回答社會主義運動中的現實問題,必須爲無產階級所接受,並在社會主義運動中發揮實際的指導作用。馬克思主義是現實的、不斷髮展創新的理論體系和行動綱領,而馬克思的學說則是歷史的,它有着確定內容和固定邊界。

任何事物內部都存在着矛盾,馬克思的學說也不例外。追求揭示社會歷史發展規律的科學傾向與作爲勞動階級意識形態的固有價值取向之間的矛盾便反映了馬克思學說內在的矛盾性。美國社會學家阿爾溫?古爾德納曾這樣提出問題:“如果資本主義的確是由註定它要被一種新的社會主義社會替代的規律所支配,那麼爲什麼還要強調‘問題是要改變它’呢?如果資本主義的滅亡是由科學保證了的,爲什麼還要費那麼大氣力去爲它安排葬禮呢?既然看來人們無論如何會受必然規律的約束,爲什麼又必須動員和勸告人們遵照這些規律行事呢?”

熟悉馬克思的思想與生平的人,都不難發現馬克思本人身上確實存在矛盾着的兩種傾向。一方面,馬克思認爲歷史發展遵循的是不以人們的主觀意志爲轉移客觀規律;但另一方面,馬克思又承認人的有目的的行動能夠改變人類的命運。在《關於費爾巴哈提綱》中,馬克思寫道:“有一種唯物主義學說,認爲人是環境和教育的產物,因而認爲改變的人是另一種環境和改變了的教育的產物,──這種學說忘記了:環境正是由人來改變的,而教育者本人一定是受教育的。”馬克思一生都在期盼和發動對舊世界的革命,他熱情地訴諸無產階級、訴諸階級鬥爭;但馬克思又聲稱他並不是在僅僅追求工人階級一個階級的理想,而是在客觀地預言人類社會的未來。他語焉不詳地說:無產階級只有解放全人類才能最後解放自己。這時的馬克思寧願象蘇格拉底那樣──僅僅作個接生婆,來迎接歷史新生兒的誕生。恩格斯則乾脆把馬克思的學說稱爲“科學”。

在馬克思學說的基本觀點之間也明顯地存在着“科學”與“價值”的矛盾。馬克思和恩格斯在爲無產階級及其政黨制訂的第一個“周詳的理論和實踐的黨綱”──《共產黨宣言》中提出了“兩個必然”的著名論斷,他們在《宣言》最後指出:“共產黨人不屑於隱蔽自己的觀點和意圖。他們公開宣佈:他們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現存的社會制度才能達到。讓統治階級在共產主義革命面前發抖吧。無產者在這個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鎖鏈。他們獲得的將是整個世界”。《共產黨宣言》產生於歐洲資產階級革命和工人運動高漲時期,但在工人運動低落的時期,馬克思又作出了“兩個決不會”的論斷。他說:“無論哪一個社會形態,在它所能容納的全部生產力發揮出來以前,是決不會滅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產關係,在它的物質存在條件在舊社會的胎胞裏成熟以前,是決不會出現的。”馬克思的這段話,幾乎把他的學說及社會主義運動的價值一筆勾銷──既然一個社會在其能容納的全部生產力發揮出來以前決不會滅亡,那麼馬克思的學說除了預告一件必然發生的事情以外還有什麼意義呢?既然一個社會在其容納的全部生產力發揮出來以後就註定會滅亡,社會主義運動豈不是對歷史進程的干擾和歷史的多餘?!馬克思在這裏顯露出了他思想中的經濟決定論的痕跡。薩特認爲,馬克思學說中有一個人學的“空場”,至少馬克思在這裏描述的歷史舞臺上空無一人,馬克思在這裏講的歷史發展沒有給主體作用留下任何餘地。

在人們面前,似乎出現了兩個馬克思--一個是“革命”的馬克思,他號召“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向舊世界發起衝擊;另一個是“科學”的馬克思,他很象一位站在社會歷史領域裏的“氣象預報員”。從思想史的角度看,馬克思的確是一位劃時代的偉大人物。馬克思之前的哲學家們在唯物還是唯心的問題上的分野總是涇渭分明的,而在馬克思的思想裏這兩種因素兼而有之。或者說,馬克思逐漸在超越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的分歧,試圖從兩個方面而不是從一個片面去認識和解釋歷史。

實際上,馬克思學說中“科學”與“價值”的矛盾恰恰反映了歷史發展中的主、客觀的對立統一關係。歷史既不是純粹客觀的物質運動過程,又不是純主觀的人的活動過程;歷史是客觀可能性與主體選擇性的統一。因此,以社會歷史爲認識對象的社會理論,既不是純粹的知識體系,又不能僅是純粹的意識形態。它一定是在某種價值基礎上的對各種社會歷史因素可能產生的因果關係的科學認知。二者的統一性至少表現爲:第一,科學的建立是以價值取向、價值目標爲前提的,是人們爲完成特定的目的而選擇和創造的手段。第二,在社會領域科學預言會對人們的行爲以及行爲結果產生影響,即產生“俄狄普斯效應”。第三,社會科學只是意味着對某種可能性的認知,而可能性的實現則要靠人們的主觀努力。第四,科學爲價值目標的實現提供具體方法和手段,離開了信仰和主觀努力,科學是沒有意義的。

社會科學從來都是一種不能取得一致意見的科學。只是對於有相同信仰與價值取向的人來說,纔有共同的科學真理。迄今爲止的人類沒有真正建立過統一的價值標準。反過來講,價值的實現亦不能離開科學,科學幫助人們認識實現目標的可能性與條件,幫助人們總結經驗,找到實現主觀目的的物質手段。就一些簡單事物而言或在簡單系統中,人們時常可以總結出一些事物間的不受主觀意志左右的因果關係,構成某種微觀層面上的知識;但就複雜事物而言或在複雜系統中,時常是離開了主觀因素的作用,就無法解釋客觀事物的發展變動。

由於馬克思學說本身存在着“科學”與“價值”傾向的矛盾,實踐着的馬克思的學說--馬克思主義以及馬克思主義者們自然也就具有兩種不同的傾向,分爲了兩種範式--革命的馬克思主義和科學的馬克思主義。兩種馬克思主義範式相反相成:既相互對立、相互質疑,又相互包容、相互滲透,也構成了一種對立統一的關係。即使在一個馬克思主義者身上也時常是兩種傾向並存,只是不同的條件下不同的時期表現的側重點不同罷了。

值得指出的是:本世紀中葉以來,在現實社會主義的理論和實踐中,出現了把馬克思主義科學化的傾向。人們越來越把馬克思主義看作一種單純的科學體系,並對馬克思主義進行了百科全書式的改造,使之成爲全面解釋人類社會歷史現象的一種認識工具。而另一方面,馬克思主義的價值取向逐漸淡化,意識形態功能日益喪失。各國共產黨人日益強調按“客觀規律”

辦事,而勞動階級的解放和社會公平則較少提及。馬克思主義經歷了一次價值祛除。

“科學化”傾向有着深遠的思想淵源,至少可以追朔到伯恩施坦。上個世紀末,當資本主義平穩發展而國際工人運動陷入低潮之時,伯恩施坦提出了他的著名的理論綱領--最終的目的是微不足道的,運動就是一切。按照伯恩施坦的解釋,所謂的“運動”就是發展社會生產力。因爲生產力的發展意味着導致資本主義滅亡和社會主義勝利的物質條件的增長。政治上伯恩施坦進而主張,無產階級的主要任務是與資產階級合作以促進經濟的發展,而主要不是反抗資產階級壓迫與統治。因爲那樣會損害社會生產力,反而推遲社會主義的到來。列寧是伯恩施坦主導的第二國際在理論與實踐上的主要對立面。但是,正如古爾德納所指出的,十月革命前的列寧是個典型的革命馬克思主義者,而十月革命之後的列寧思想中科學馬克思主義成分佔據了上風。正是在那時,列寧提出了他有關社會主義的著名公式。斯大林繼承和發展了列寧的思想,進而提出了他的兩個著名口號。與列寧相比,斯大林的精英主義傾向更加明顯了,他建立和健全了一種依靠職業管理人員和技術人員的、“專家治國”的官僚體制,以尋求國民經濟更有效率的超常規發展。當然,列寧的公式和斯大林的論斷都是有前提和特定目的指向的。但是,如果目的的實現沒有寓於手段的實施之中,目的最終還是要落空的。到了勃列日涅夫和戈爾巴喬夫時代,蘇聯逐漸蛻化成了官僚特權階級專政的國家,其政權的人民性僅僅停留在了法律和道義的承諾之上,最後也因缺乏實際的內容而被輕易的拋棄了。

二十世紀現實社會主義失敗的思想理論背景與馬克思主義的科學化相關。從本體論的角度看,歷史發展是主、客觀的統一,脫離了人的主體性、階級的主體性的歷史規律是不存在的。抽去特定的價值屬性,馬克思主義也就喪失了社會實踐性,而脫離實踐的知識體系是不具備社會功能的。信仰是社會理論的靈魂,沒有靈魂的理論只是一堆空洞的辭藻。

從認識論的角度看,馬克思主義的科學化使其陷入了信仰的危機之中。既然馬克思主義是科學,那麼它就應該能夠解答歷史發展中的各種問題。但是,科學的真理性總是相對的,總會在實踐中遇到遭到詰難。一旦社會歷史條件發生變動,出現一時無法回答的新問題,馬克思主義幾乎就要立即陷入一場信任危機,進而導致政治上的被動與混亂。沒有信仰支撐的理論是脆弱的,它總要不停地爲自己辯解,不停地做說服工作,以贏得信任。作爲科學,它只有給予認識對象一個周延的解釋,才能真正贏得信任。一旦出現反證或例外,科學就不能稱其爲科學了。爲了填補所有的漏洞和防止可能出現的漏洞,馬克思主義的理論體系被演繹得極其龐大、極其複雜。體系常常是真理的墳墓,何況一個試圖包羅萬象的體系。於是,馬克思主義被一大堆極其平庸的、有的甚至是莫名其妙的知識搞得面目全非了。這就是馬克思主義在二十世紀的真實的遭遇。

馬克思主義作爲科學與價值的統一體,其科學性是相對的而其價值取向是絕對的。隨着歲月的流逝、時代的變遷,馬克思主義理論體系的科學內容會不斷地變動、淘汰、更新,不變的只是它的價值追求。今日馬克思主義需要來一次再意識形態化,需要一次價值的復歸。

五、未來人類:改造自然還是改變自己

發展生產、追求增長是人類傳統的基本價值標準。人的主體性表現爲對抗與超越客體。迄今爲止的人類發展史是一部人類反抗自然、改造自然的歷史,爲此人類建構的社會關係與社會形態本質上也反映的是人與自然的關係。人在掙脫自然的束縛中,發育了自己,塑造了自己。對於物質財富的追逐是發展的動力,而科學技術則是發展的手段。由現代科學技術裝備起來的人類日益強大。在適應和改造自然的過程中獲得了越來越多的主動性,這一切使得現代人洋溢着樂觀的情緒。

唯物主義的真諦在於它說明了自然界規定着人類活動的界限。儘管主體性擴大了人類活動的可能性空間,然而這個空間畢竟是有其最終邊界的,那就是自然資源的有限性和生態平衡。

以追求物質生產和消費爲核心的價值體系不斷推動着人類向自然進軍,征服自然和改造自然,喝令高山低頭、河流讓路。在這種價值觀念體系中,是否有利於促進生產力發展,是否有利於提高經濟效益是衡量社會進步與否的根本標準。但是,在人類文明史上始終居於主導地位的人類中心主義的價值體系,遇到了有史以來真正的挑戰--人類的經濟活動已經觸及到了自然的極限。相對於人類經濟活動增長的自然極限,人類已有能力改變和破壞適於人類生存的整個自然界。事實上人類正在改變和破壞着自身賴以生存的環境與生態。在一定程度上,今日之人類正在“透支”未來。傳統意義上的發展已經走到了盡頭,或者說人類的發展走到了一個轉折關頭。

科學技術能夠拯救人類和人類傳統的價值觀念嗎?決定論者樂觀地認爲:科學技術可以解決或者最終能夠解決,包括環境與生態問題在內的人類發展中出現的一切難題。他們說:人類過去就是這樣走過來的。但是,理論的推導還需實踐的檢驗,過去的經驗未必能說明今天的問題。我們必須正視一個基本事實:人類依靠科學技術發展解決資源、環境與生態問題的速度,遠遠低於現實的生產、消費活動對資源、環境與生態的損耗和破壞的速度。出現的新問題遠比解決了的舊問題多。退一步講,如果時間允許又沒有太多的新問題產生,科學技術還是能夠最終解決今天面臨的種種問題的。但是,時間不夠了,新的問題層出不窮。這就註定了,如果不徹底改變傳統的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思維方式,人類一定是科學技術進步與生態環境災難的時間競賽中的輸家。

市場經濟曾使人類獲得了一次解放,獲得了一種自由。同時市場經濟也將人類置於增長的陷阱之中。市場經濟將人的異化推到了極致。市場經濟本身是人類主體性的極大張揚,卻又使人類的生產活動喪失了目的,需要附屬於生產、生產源於競爭。人爲物役,主體缺失。市場經濟使人類與自然處於戰爭狀態。由異化了的需要推動的無限膨脹的生產活動,通過破環和毀滅自然環境與生態平衡,也在破壞人、毀滅人類本身。現代生產活動已經嚴重地構成了對人類自身的威脅,貪婪的人類恰恰是他自己的敵人。人類難道還不應該改變自己嗎?!人類不改變自己,還能改變些什麼?人類不改變自己,還需要些什麼?

從總體上看,目前生產水平已經可以滿足全人類物質生活的自然需要。在目前世界範圍內的經濟活動中,需求對生產的拉動作用日益減小,生產越來越依靠製造需求來爲自己開闢道路的基本事實已經表明:人類的生產能力已經接近,甚至在一些方面超過了滿足其自身的自然需要的臨界點。目前人類的貧困與社會差距問題是相對意義上的,而不是絕對意義上的。人類亟須通過改變社會關係和建立新制度來解決這類問題。企求更大的“蛋糕”是徒勞的。“蛋糕”已經夠大了,而且不能再大了。人類應當做的,也許還來得及做的,是改變自己。

在漫長的進化與發展的歷程中,人類長期面臨的主題是掙脫和反抗自然的束縛和壓迫。人定勝天的信念鼓舞着人類前進。在人類中心主義的價值體系中,人在觀念上與自然是對立的。人類之間的對立,也是人與自然的對立關係在人類社會關係中的表現。人類一直希望通過自身的發展與強大最終戰勝自然,進而彌和人類之間的分歧與對立。在自然環境與生態所能允許的可能性空間內,人類的物質生產活動已經獲得充分發展之後,人類中心主義的價值體系便最終完成了其歷史使命:它促使人類在自然界提供的可能性空間中獲得了最大程度的自由,又將人類推至毀滅的邊緣。

建立新的價值體系是全人類無法迴避的課題。未來的新價值體系的具體而周詳的內容,我們還無從知曉。但這一新價值體系的基本取向是確定無疑的,即主體性指向的變更:從改造自然轉向改變自己。以往人們也在改變自己,但那是爲了適應於改造自然的需要。在現在和未來人類面臨的主要任務將是改變自己,即人類亟需與自然建立起一種和諧的關係。

人與自然的和諧,將是未來新價值體系的核心概念。未來的人類既不再是自然的奴僕,也不可能主宰萬物。和諧意味着人與自然的平等關係的建立。新的和諧關係建立的起點,是一場改變主流價值體系的觀念革命,它將解放人類的思想,超越人類中心主義和決定論的窠臼;它將促使人類重新審視自我,重新估價歷史,重新定義幸福。發展生產、擴充財富並不等於對人和人類命運的終極關懷,甚至也並不總是與人類進步的方向一致。社會進步最終總要表現爲人的覺醒,人性的進化。歷史一再表明:沒有哪一種“科學”,能夠確保人類的進步。命運只掌握在人類自己手中。

人類與自然的和諧,對人類社會關係的和諧提供了新的合理性。人與自然的和諧,又將成爲設計和建設未來理想社會的重要理由。我們理解的社會主義正是在於:它的使命是改變人類的傳統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思維方式。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才認爲社會主義的思想理念仍然在爲人類指明未來。因爲,從另一方面看,社會關係的變革與社會和諧的實現,又是人類與自然和諧關係最終建立的必不可少的前提條件。實現社會和諧是實現人與自然和諧的第一步。只有消除人類之間的生存競爭,消除人的物化,才能對整個社會生活及經濟活動作出自主與自覺的調控;才能實現人類的自我剋制,自我超越,返璞歸真;才能引導出人與自然的和諧關係。

和諧,曾是一種古老的社會理想。在經歷了漫長的不和諧的發展之後,今天的人類終於又開始重新關注這個古老而又迫在眉睫的問題。因爲,和諧還是毀滅,已是一個現實的問題,或者說這一問題從沒有象今天這樣現實和緊迫。於是,和諧作爲一種新理性再次出現於人類思想的地平線上,面向未來的人們已經望見了新理性的曙光。實現人與人的和諧、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是人的解放,是人的復歸。和諧,意味着人類最終擺脫動物界上升爲人;意味着人類從物質生活領域的異化中解脫,向精神生活領域復歸;意味着昇華人類生活,進化人性。和諧,將爲未來的人類開闢道德與美學的廣闊無垠的新天地,那裏將是人的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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