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讀書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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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忙得雞飛狗跳,焦頭爛額地應付着白天滿滿的安排。但每到夜闌人靜的時候,凝眸窗外明亮的燈火,緊繃了一天的神經在漸濃的夜意裏歸於放鬆。一本《詩經》,一杯清茶,這個夜,就這麼地染上了淡淡的書卷氣。

《詩經》讀書筆記

關關雎鳩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千百年前那位佇立苦思,望穿秋水的男子的形象,漸漸浮現在我的眼前。他在河畔痛苦而又心醉地守望。“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她採摘荇菜時的倩影,伴着還未消散的霧氣中一對對雎鳩快樂地啼叫,朦朧了男子烏黑的眼眸。

作爲《詩經》的開篇之作,《關雎》代表的是一種已經被遺忘在了歷史的拐角處,被掩埋在現代人追求浮華的靈魂深處的純粹。當我讀到這首小詩時,怦然心跳的感覺是那麼地清晰,彷彿自己便是那位顧盼東西的守望者。我想,這應該就是這首小詩之所以能夠如藤如蔓,縈繞在讀者心中的美麗所在。一字一句,簡短易懂且朗朗上口,即使是我這般年紀的也能誦讀得抑揚頓挫。可是,這簡單的字句之後,卻隱伏着一種令我半懂不懂的綿長思緒,恍惚間由書頁間逸散而出,潛入我的衣袖之間,再也排遣不開。

反觀如今從熒幕到現實,層出不窮的“多邊形戀情”,紅男綠女開口閉口的“我愛你”,還有車載斗量的花言巧語,滿山滿谷的欺詐謊言,再到市面上“劇情不夠,愛情來湊”的所謂“新潮”小說……我在這個“愛情自由”之聲響徹天外的社會裏,竭力想要緊握住那種純粹的相思最後的幻影,可惜卻之覺得滿眼燈紅酒綠,內心卻茫然若失。

“《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曾經修訂過詩經的孔老夫子如是說。那是一種如玉一般的美,色若羊脂,如切如搓,如琢如磨。

我想我已經找到夢境中聲聲鳩鳴的源頭了。

生死契闊

西周後期,自王室東遷以來,周朝天子便失去了對諸侯的感召力與控制力。本來就不十分穩固的和平局面一下子便土崩瓦解。各地羣雄逐鹿,爭相割據稱王,大大小小的諸侯國之間存在的只是狼與狼之間的關係,各國之間以強凌弱,以衆暴寡。戰爭,使千千萬萬的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而那些幕後的操縱者們,則正用無數年輕戰士們的鮮血作祭品,供奉着自己日益膨脹的野心。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擊鼓》正是一位遠征將士悲愴的天問。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仲。”戰士在將軍的帶領下征戰南北,一個鮮活的生命,成了統治者手中的一枚小小棋子。在這場無休無止的戰爭之中,戰士凝望着天空向着他的故土飛去的一行大雁,瞪圓了怒目。

“爰居其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餘林之下。”眼見得征戰太久的將士們個個苦苦思歸,軍心渙散,一路上疲於奔命,連戰馬也丟了,軍紀鬆散,直如逃命。但戰火還在蔓延,軍隊還在征塵中前行,統治者絲毫就沒有考慮過士兵們的心情——畢竟,棋子是不應該有太多情感的。

戰士在漫漫征途上,無力地前行着,他的心卻痛苦地皺成一團。還記得,在他出發之前,他的妻子爲他送行的場景——故鄉的土壤泛着一種芳香的青草味,於風中梳理着長髮的楊柳還剛剛展開嫩綠的新葉。二人心知這次出征吉凶難卜,但他卻以戰事將會很快結束爲由,故做輕鬆,寬慰已經心如亂麻的妻子。在這生離死別的時刻,遠方,集合的號角似乎已經吹響。他牽過妻子的手,一雙還未起老繭的白皙的手,“與子成說”,鄭重地立下山盟海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答應就這麼牽着她的手,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

一陣風沙吹來,敲打着戰士錚錚的鐵甲。他驟然從回憶墮入現實,心中不由得無明火起:“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唉,那柳陰下的誓言裏說的是自己很快就可以和心愛的人聚首。那知,這場看不到盡頭的戰爭是不會讓我活着回去的,統治者讓我長期服役,一點信用也不講!

——我們這些後人往往覺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一句多麼美好的誓言。可惜,不知又有幾個人知曉這句浪漫的誓言之後,有着一顆怎樣歸思如焚,怎樣悲愴苦痛的心。

見鴛鴦獨活於世

當諸侯們爲了權利而打得昏天黑地、屍橫遍野的時候,神州大地卻浸泡在了血與淚之中。《葛生》一詩就是描寫的一位戰死者的妻子悽婉地悲歌。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青青的葛藤啊!從這大地的懷抱之中生出,覆蓋在荊條之上;蔓生的蘞啊!生長在這荒野上,覆蓋在這一片空曠的土地上。他們互相纏繞,互相攙扶,多像夫婦之間的相依相伴。而現在,你已經離開了這個人世。“予美亡此,誰與獨處?”你在那個冰冷的墳墓之中孤單地躺着,難道不覺得孤單嗎?語氣柔軟處,彷彿在深夜之中,於丈夫亡魂之側耳語。這種口吻,若是對生人訴說,或許應該歸爲一種惦記;而在百年前那個悽迷的夜裏迴盪,卻又是那樣一份癡情,是那麼的悽美,又是那麼的悲涼。

“夏之日,東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既然人鬼殊途,鴛鴦獨存,她也便不對生活抱有什麼希望了。她活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希望,就是百年之後,能與自己的丈夫同居一穴,就這麼終了一生。

可惜,在這個戰火紛飛的年代,不知道今後還要熬過多少個日日夜夜呢。

忽然之間,一句蘇軾悼亡妻的詞涌上了我的心頭:“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岡。”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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