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小時期遺憾的一件事：虛僞的自己
原文標題：我從不說她醜，但我比別人更虛僞!
01
有人說：上帝是公平的。
而我說：上帝是不公平的。
就拿外貌來說，總有人從一出生就有一副完美的皮囊，從小到大被誇讚聲圍繞;也總有人從一出生就被人說醜，長大後默默地忍受着周圍人的譏笑。
她就是那個沒有被上帝眷顧的女孩。
皮膚黝黑，身材肥胖，兩個臉蛋一年四季都像熟透了的蘋果一樣。
她經常穿花衣服，扎兩個辮子，乍一看，以爲是鄉下來的姑娘。
不知從何時開始，班裏幾個調皮的男生開始開她的玩笑。
每次在路上碰到她時，都佯裝被嚇到一樣轉頭就跑，更有甚者還做出嘔吐狀。
那時的我們才上國小，沒有尊重他人的意識，只是純粹的爲了追求心裏的暢快。
每次有男生捉弄她，她會去追那個男生，但沒跑幾步便氣喘吁吁，不得不停下來，憤怒的望着男生遠去的背影。
每次她這樣做，不但沒有讓男生們就此罷手，而是換來了更加大聲的嘲笑。
男生們屢試不爽後，進攻更爲猛烈，他們就像發現了一塊新大陸一樣，每天以捉弄她爲樂。
也許是累了，也許是習慣了，當再次有男生在她面前指手畫腳時，她只是低下頭咬緊牙，匆匆離開，兩個臉蛋因憤怒和委屈而變得更紅。
漸漸的，不僅是男生，連女生也開始遠離她。
在國小時期，羣體的號召力是巨大的，從一個人，到一羣人，再到一個班，所有人都不想成爲例外，所有人都不想脫離整個集體，無論是對是錯，他們往往都會隨波逐流。
我，也一樣。
02
我不是一個美女，但我卻可以自信地說，我長得比她漂亮，正因爲如此，我很幸運的成爲了大部隊的一員。
我不會像男生那樣嘲笑她，因爲那所謂的良心告訴我，這麼做是不對的;
但我也絕不會去制止那些男生，因爲我害怕，害怕他們把我從大部隊中趕出去，害怕他們把我看作“異類”，害怕他們像嘲笑她那樣嘲笑我。
在脫離集體和違背良心中，我寧願選擇後者。
因此，每次看到男生無情的戲弄她時，我都當作沒看見一樣快速走開，只留下低着頭的她的孤獨的背影。
當所有人都說你不對時，即便再自信的人也會質疑自己，就像當所有人都說你很醜時，你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醜陋。
在衆人的不斷抨擊下，她變得越來越沒有自信。
走在路上，她總是駝着背，把頭埋的低低的，生怕別人看見她一樣。
有時看到她自己一個人走在大操場上，我的心裏五味雜陳，我多想走到她身邊，哪怕只是跟她說說話也好。
可是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羣，我最終也沒有勇氣邁出腳步，只能遠遠的望着她漸行漸遠的身影。
有一次上體育課，老師讓大家練習跳遠。
輪到她時，她緩慢的向前跑着，笨拙的姿勢引得後面發出一陣陣笑聲。
“老牛拉車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後面立即炸開了鍋，每個人都瘋狂地笑着。
突然，她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後面的聲音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更大了。
有些男生直接蹲下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們張着大嘴，臉龐像惡魔般猙獰，但他們完全沒有收斂的心態，而是將自己丑惡的一面暴露無疑。
那不消退的笑聲像工廠壞了的機器般刺耳，在我耳邊圍繞，讓我心煩意亂。
她自己慢慢爬起來，轉過頭，眼淚從眼眶中流出，但她強忍着疼痛和內心的悲傷，擦擦眼淚，默默地離開了操場。
我的心裏如波濤般洶涌，猛烈地撞擊着海邊的石壁。
我多想站在那些男生面前，大聲斥責他們的惡行;
我多想跑到她身邊，扶着她去醫務室;
我多想告訴她，我們做朋友吧;
我多想......我多想......
我感覺身體中有兩股強大的力量在拉扯，一股是良心，它讓我按心裏所想，去做正確的事;一股是理智，它告訴我要忍住一時的衝動，隨大流纔是硬道理。
最終，理智獲勝了。
我終究沒有邁出去那一步，而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那時的我才發現自己原來那麼軟弱，爲了保全自己，不惜違背自己的良心。
她和我一樣都是女生，都希望別人誇讚她美麗;
她和我一樣都是同齡人，都希望有能說知心話的朋友;
她和我們一樣，本該享受快樂的小學生活，卻承受着不該在她這個年齡承受的痛苦，而這個痛苦，卻源自於她的醜陋。
醜是錯嗎?是她自願的嗎?這些生來就無法改變的東西，我們有什麼理由去嘲笑呢?
03
第二天，我在樓梯口處碰見了她。
不知怎得，看見她時，我的內心有一種深深的愧疚感。
我加快腳步，想要從她身邊離開。
意外的是，她叫住了我。
當她喊我名字的一剎那，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看看身邊有沒有認識的人，但我立即爲我這一舉動而感到羞恥。
“其實，你不是真的覺得我很醜，是嗎?”
我的心裏猛地顫動了一下，一陣陣苦澀在我心頭流過。
我一直以爲我是一個善良的人，但那一刻，我才發現，我錯了。
我是真的覺得她長得醜，甚至慶幸在班裏有她這樣一個醜姑娘，正是因爲有她，我們纔不會成爲被攻擊的對象。
人是邪惡的，只要自己不受傷害，無論做什麼都可以;
人又是善良的，正是因爲有人替自己抵擋住攻擊，人們纔會不由自主的去關心那個人。
正如我雖然覺得她醜，但我從來沒有想過去傷害她，而更多的是保護她。
只是我沒有那個勇氣罷了。
“只是他們都這麼說，所以我才......”
我的聲音小的連我自己都聽不見，支支吾吾，低着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我知道，我理解你，謝謝你。”
說完這話，她就走了，只留下一個愧疚的我在那裏愣愣地立着。
她說謝謝我，說明她打從心底裏相信我。
在那樣一個充滿譏諷的環境中生活，當知道有人值得她去相信時，心裏也會有一種慰藉吧。
她的寬容，讓她可以原諒我沒有爲她挺身而出;
她的堅強，讓她可以在虛無的相信中笑着生活。
只是，她選錯了可以相信的對象。
自始至終，我從沒有否認過她長得醜，只是，我沒有用偏激的言辭去攻擊她，而是在心裏默默地同情她，可是這種方式，不是更顯狡猾與虛僞嗎?
我用天使的面孔欺騙了她，換取了她對我的信任，而我，卻始終無法開口告訴她事實。
不是不能，而是不忍心。
她受到的傷害已經太多太多，我不忍心再一次去傷害她，這也許是我報答她相信我的唯一的方式了。
時光荏苒，光陰如梭，當年幼稚無知的我們已走向成熟。
我們的生活由一件件小事拼湊而成，滄海一粟卻歷歷在目，有高興，有痛苦，也有遺憾。
過去的已經過去，時光不能倒流，未來還有更遠的路。
但是如果有一天，如果有緣和她相逢，我只想對她說：對不起。
這，是我至今遺憾沒有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