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愛情小說:陌上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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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開

短篇愛情小說:陌上花開

我和蕭風是在新年那天分手的,這有點接近殘忍,這個團圓的日子。

分手前的一天晚上,我們又吵起來,我爲這些爭吵和解釋感到萬分疲憊,覺得和眼前這個男人沒辦法溝通,之間像是隔了千山萬水的距離一樣無法走近和回到從前。也像兩個刺蝟,相互刺痛卻又努力往一起抱,直到最後鮮血淋漓不得不放手的時候,才發現爲了一段愛情我們已經千瘡百孔。在分手之前我和他已經有兩個月沒有做愛了,有的只是爭吵和死樣的沉默。

我和蕭風是在工作中認識的,那年父親死了,母親獨自養家。大學聯考落榜以後,母親說女孩子不能靠青春吃飯,要掌握一種技能養活自己,即便是將來嫁了人,還得自己有本事才能得到更多尊重。我很贊同母親這一理論,只有自強才能讓自己不卑不亢的活在這個世上,用雙手託舉起自己的驕傲,或許就是母親這樣的處世觀點造就了我性格堅硬頑強。

很多女孩子忙着在這個年紀戀愛的時候,我選擇去學一門技能開始我的社會生涯,基於美容美髮這些很女孩的熱門職業我都不喜歡,然後選了一門令很多人驚詫的行業——汽車維修。我覺得這更富有有挑戰性。於是我報名了維修學院,開始在那裏先學習理論,再到工廠學習實踐技術與理論的相結合。

蕭風就是我所在大修場實習地的導員,通俗講是帶我的師傅,但更確切的說他是我喜歡的男人,看見他第一眼就無可救藥的喜歡上他,他是我喜歡的類型。不苟言笑,臉上都是剛毅,有一點日本偶像高倉健式的男人,臉上的凜冽的棱角在我看來都是風景,無可救藥的沉迷。

蕭風用一貫沉默外加上有些冷漠的表情瞄向我,眼中是質疑。我站在衆多師兄弟中很堅毅的點頭。我說,師傅,我可以的。然後蕭風帶我們從最簡單開始的學起,每日在車底下摸爬滾打,渾身油兮兮的。雖然這個活計不適合女孩子從事,可是女孩子也有着優點,心細如髮,在每個細節上的細心會更快找到車子的症狀。

在師兄弟之中,我覺得蕭風還是滿意我的表現,看着我在車底下一忙活一上午,眼中有着對我的讚賞,心特別溫熱。那時候的蕭風是有女朋友的,女友紫菱是一家汽車公司的白領。幾個月後,他與女朋友分手了,原因是女友和公司的老總好上了,會有更好的物質服務於她的愛情,並很快就結婚了。

這無疑對蕭風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他比以前更加消極,以前只是性格使然有些沉默,如今滿臉蕭索。下巴凌厲的瘦,背影單薄,每次走在風中雙肩鬆垮垮的,無限失意,我有了心疼的氣息。

修理場接到報修電話,一輛車拋錨在高速路旁一處地形複雜的小路上,不便拖車,只能出外勤了。蕭風用手指了一下我,你,跟我出外勤吧。

師兄弟們臉上都是歡欣。外面飄着雪,十一月的天氣不是蓋的,在外面沒有車庫的路上修車那簡直就是一個苦差,避之不及呢。於我而言,能和蕭風獨處這是多興奮的一件事,我也可以學到更多,畢竟在修理廠處理的都是小毛病,真正的突發情況下的車子拋錨現場才能學到更多技術。或許,蕭峯對我也是這樣的考慮吧,我心裏因爲這個格外,幸福開了花。

寒風很大,風呼嘯着從各個方向襲來,灌進衣服和脖子裏,我在旁邊打着下手。接近尾聲的時候,蕭峯從車下爬出來,用工具安裝輪胎,我在他身後看見了他的耳朵,由於長時間裸露在外面已經被有凍傷的跡象,我摘下手套,往手心哈了一口熱氣,就在他身後輕輕地捂住他的耳朵。蕭峯的身體悸動了一下,沉默在哪裏。風還在凌冽的囂張着,我期望時間停在這一刻,因爲對這個男人的疼惜。

那日後,腦裏的那組鏡頭無數次重演,一整天在車間的摸爬滾打後回到宿舍,我開始用一團毛線編織我的愛意,給蕭風的溫暖,再次出外勤的時候。我主動舉手,師傅帶我去吧。

寒風中,蕭風蹲在車子旁等我的扳手,我遞過去一個柔軟軟的東西,他手抖了一下,回頭又怔了一下。我打開藏青的的圍巾圈在他脖子上在後面繫緊,看見他耳朵上的凍瘡,我說,我有時懷疑你是故意這樣虐待自己的,來忘記失戀的痛。蕭風沒有說話,直至車子修完收起工具,看他走在前面,我心裏就覺得很滿足。

實習期滿的最後一天,我被留在修理廠正式帶薪上班,那些師兄弟們各處散了去,他們感慨和驚歎一個女孩子可以把男人擅長的項目做得風生水起得心應手。我說過女孩子比他們細心,加上我性格里面的不服輸,我已經趕超了師兄。每一次車子的事故和處理方法我都記錄在一個小本子上反覆研習,車子每個部位的零件以及構造都被自己不斷的解析和研究,甚至相同一款車子最容易出現的同一類問題也被自己吃透,到最後只消說出它的基本症狀就能大概判斷出哪個系統出現的毛病。

上班的第一天,蕭風帶我出外勤,這次是他在一旁遞着扳手,我在車底下很漂亮的修理完,主人一打火車子就被啓動着了,車主簽了收據開車而去。蕭風從口袋裏掏出一條白色絲巾,系在我脖子上。我沒問緣由,一直看着他笑,我知道我等到了那個答案。

絲巾是流蘇薄絲綢的,我嬌嗔的撅起嘴巴撒嬌,人家耳朵還是會冷。然後蕭風露出笑容,一雙大手像當初我覆蓋在他耳朵上一樣落在我臉上,那雙手好大好溫暖,覆蓋住我的耳朵和半邊臉,拇指在我臉上輕輕摩挲。我的臉開始潮紅,閉上眼睛時候,蕭風吻了我。那吻很纏綿與深邃,帶着喘息用力的在我嘴裏與舌糾纏,索要一種更深的溫暖。抱得更緊時我感覺到了他身體的反應。我想身體的綻放與狂歡一輩子第一次當爲最愛的人。那晚,他伏在我身上的時候眼中有淚,我不知道他想起了誰?他並無我一樣羞澀,駕馭也引導着我攀登那個快樂的高峯。我就知道這個男人不是第一次,他應該和以前的女友有過牀上的歡愛,我沒有時間和權力在乎那麼多,哪怕他和很多個女人歡愛或被拋棄過,我亦是喜歡他的,我就是如此的愛他。

我和蕭風同居了,在他四十平的屋子裏面,滿滿的都是我們的幸福。蕭風時常會在後面抱着我站在陽臺上,我在他懷裏搖呀搖呀,會突然很傷感的問,蕭風,有一天你會不會不要我,嫌棄我,不愛我了?蕭峯用下巴抵着我的頭來回摩擦,傻丫頭,不會的,我會永遠愛你。我還是覺得不真實,就掉過頭去狠狠地吻他,咬他的嘴脣和舌頭,蕭風把我擁得更緊。抱着我回到臥室,臥室裏傳出嬉笑聲。

轉眼我和蕭風在一起已經一年多了,並沒有因爲靠近而讓感情過早的冷淡下來,仍是很恩愛,蕭風雖然還是話不多,喜歡沉默。卻也有了更多深邃的笑容,那笑容我着迷。

但是我們之間還是發生了問題。

午後的修理廠來了一個穿白衣的男人,儒雅,身上強大的氣場表明此人不是泛泛之輩。大概說了車子的毛病,不消半刻鐘時間我就打理完了他的難題。他有些驚歎的眼光望着我說,就這麼簡單?我回答,就這麼簡單。不是很大的毛病,同一類型的這款車子發生這種故障的機率很大,這不是第一例,我總結過他的病症根源。我端着杯子邊走邊和他聊起這些。其實只是制動杆上F區域上的一處連帶軸設計上出了毛病,總讓他們相互不能和諧,發生故障的機率就增大了,只要廠家願意做一個小小的改動,其實可以減少這樣的故障。白衣男子遞過名片後就走了,回頭扔下一句話,如果你願意,可以考慮幾天後我的邀請。

名片上是一家不小的汽車品牌公司老總的名號,此名字在很多雜誌上被頻繁曝光。

三天後,一快遞公司的小廝送來一個邀請函,新車上市及設計大賽,邀請人便是那日的白衣男子——長豐集團的老總陳然。我沒有告訴蕭風,想着只是去看看。那是一個規模很大的場面,參加的人多是名流,陳然在衆多人的圍繞中還是徑直走向我,然後有記者跟拍了照片。陳然說了一些感謝的話,說我的一個小建議爲他們公司節省了不少錢,也加深了車子性能和安全指數,可謂小細節更勝大手筆,當初公司很多技工都是煞費頭腦找不出最終問題所在,才集思廣益,看看外面的修理師傅是怎麼處理這種狀況和有更好的意見的。今日得以解決問題來自於這位美女修理工,他很商業的介紹着這些。攝像機的閃光燈從對面涌來,晃了我的眼。

送我回來的車子中,陳然說,考慮來我的公司上班怎麼樣,你可以任意提條件,我們需要你敏銳的思維和縝密的頭腦,這裏會讓你發揮更大的人生價值,你可以做到更高的成績,而不是整日在車子底下摸爬滾打。

關上車門後,我的思維開始混亂,其實不用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我不是愚笨的女孩子,我知道這個職位有着更寬廣的前景和前程,會讓我的理想和人生價值都更接近一步。

蕭風聽了我的講述很木然,沒有任何情緒表現,雖然這是他一貫性的性格,我還是有些火,我說我在等你答案。你還需要我的答案嗎,你的講述之中都是溢美之詞,不就說明你做了決定嗎,還問我這個閒人做什麼?蕭風很煩躁的打開電視,電視的熱點報道上閃現的鏡頭是我和陳然握手的畫面,蕭峯啪的關掉電視,臉上表情猙獰兇悍,扔掉手裏的遙控器,頭也不回的去臥室。我很委屈,那晚我哭了一夜。

我面臨着兩個選擇,是做溫順的綿羊,將來是像很多女人一樣生活在丈夫的豢養與光環之下,還是做一個獨立事業有前途的女人。第二天,我決定去新公司上班,理由很簡單,後者是我的性格,也是我的考慮,我去新公司上班,蕭風會生氣,但是我相信他終究會理解我的。我知道我想要的太多,想把人生過到極致,追求人生的高度與鼎盛,夢想與自身的價值實現,那麼我需要一個平臺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這個平臺就擺在眼前,長途跋涉的夢想將要打開畫卷。我只是悲哀,蕭風爲什麼不能分享我的喜悅。麪包和愛情這兩條線並不衝突,可以同時並行,只是蕭風的大男人固執和狹隘而已。

進了新公司,需要學習和掌握的東西太多,回家的時間越推越晚,每晚開門後都看見蕭風一張更冷漠的臉,我像做錯事情的小媳婦一樣討好他,並努力在牀上點燃他,這些東西里面有了太多取悅的色彩,不再是愛到濃時方有欲,而是我內心補償他的一種拙劣方式。於是,我很賣力很誇張的在牀上舞蹈風雪,看着兩個人汗流浹背的做戲,心裏有莫名的酸楚。

這次和陳然出差很久,回到公司時候已經很晚。陳然說,清若,太晚了,也不安全,我順路載你回去吧,在一路討論工作中車子載着我到了家樓下,陳然爲我拉開車門,然後遞上後備箱的行李,順勢捋了我有些凌亂的頭髮,說,清若,你真是個有魅力的女人。雖沒有過分往下發展的舉動,但是在他眼中還是讀懂了屬於都市情慾男女火熱的信息,我禮貌的說聲再見,陳然很紳士的道了晚安後駕車離去。

拖着厚重的行李打開門的時候,客廳中一明一暗的亮光在閃爍,蕭風沒睡,在吸菸,打開燈走到他跟前,我趴在他懷裏,吻他的脣,他的下巴和他的胸。他硬硬在那裏,你也是這樣取悅剛纔送你回來的男人嗎?我停住強忍下眼裏的淚,我說,蕭風你要我怎麼解釋你纔會相信,你要什麼時候才能打開你的心結,你就是個自私鬼。我是你的女朋友,可我也是一個女兒,一個女人,我有權利選擇更好的工作,實現我的夢想創造價值,這有什麼錯?我有權利讓我母親住上更好的房子而不是還在平房區。蕭風,我要求過你給我母親買房子這種事嗎?我都不要求你去做這些,爲什麼我就不能憑自己的本事去實現這些東西,這矛盾嗎?這和我們的愛情矛盾嗎?你給我一個答案。我歇斯底里,我儼然沒有淑女的氣質,狼狽不堪滿臉狼藉的憔悴,在屋子裏面打着轉轉。

說完了嗎?我只有一句話,陳然的公司不行,就是不行,想做我的女人就要考慮我的感受,做不到就分手。我們已經不在一個層次了,不止你累,我更累。“嘭”臥室門被他狠狠關上。

早上我搬着行李離開了蕭風的房子,外面正是一派新年景象,空氣中傳來鞭炮的聲音,那殘忍的喜慶。蕭風臥室的門始終沒有打開,我也走得很徹底,我們都疼了,不如就此天涯。

分手第一年後,我們不聯繫。

第二年,他有了女朋友,然後我收到了請柬,他真的要結婚了。

蕭風的婚禮是在一家中級酒店舉行的,蕭風很帥,新娘子是個嬌滴滴的女孩,比較乖巧可人的模樣。很多年前就幻想過這樣的婚禮,今日眼前一切和曾經幻想中的一樣,我知道也不一樣的,新娘不是我。

謝謝你來參加我的婚禮,他說。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問你,我當年爲你織的圍巾哪裏去了,是你帶走了,還是丟棄了?搬走的時候很亂,我怎麼找也沒找到那條圍巾。我說。

是我拿走了,很久之前我就把它收藏起來了。

我的臉上依然是動人的微笑,心裏都是溢出的淚水,我覺得蕭風還是愛我的,還沒有忘記那條圍巾帶給他的幸福和溫暖。

你還在陳然那裏上班嗎?蕭風問。

哦,不了,我早換公司了,目前在一所規模大的公司任設計總監。

噢,清若,其實陳然是紫菱的老公,原諒我當時那樣,只是一個男人的自私和嚴重挫敗感,

爲幸福乾杯,他說。

我一飲而下,流出了眼淚,有些東西到今日才知曉,也是上帝安排的情節吧,

師兄弟們在角落裏議論着,說師傅口味一點都沒變,師孃完全就是當年的清若再生,修車時候那真叫一個帥。

我還有一件事沒告訴蕭風,後來我又搬回了我們曾經居住的房子,蕭風把它賣掉後,輾轉幾次被我用高價買回。時常站在陽臺上,我還能想起他在後面抱着我的情景,我仍然相信,沒有人會像我一樣愛他。但是愛卻不一定能在一起,我們都是有刺的人,距離近了,就有人要哭,大聲痛哭,愛情很多時候是美好也是殘忍。

在陽臺上。眺望遠方,回味昨日,在這段經年往事中,丟失了什麼,又得到了什麼

本文作者:  宋千尋

公衆號:千尋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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