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父親的美文欣賞:一個抗美援朝老兵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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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站:平凡的父親在偉大的歷史背景下,也能綻放出屬於自己的光芒,下面我們一起看看這篇《一個抗美援朝老兵的一生》。

關於父親的美文欣賞:一個抗美援朝老兵的一生

父親生於一箇中等的小知識分子家庭。基於爺爺在那個年代是有文化有名望的人,所以對於父親文化知識的培養是很在意的。父親很小就上了私塾,對於爺爺規定得了五分就可以吃一個雞蛋,父親能經常吃到雞蛋。解放後私塾取消,父親上了一年公學,恰好遇上抗美援朝徵兵,不到十四歲的父親立即應徵入伍了。

我問過父親,你那麼小就當兵打仗,不害怕嗎?父親說:“那時剛解放不久,正揚眉吐氣呢,美國打朝鮮緊接着又要打中國,那怎麼行!”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蘊含着怎樣的一種愛國情懷呀!父親一生中最驕傲的日子就是這八年的當兵生涯。那時當兵是不固定一處的,幾乎走遍了大半個中國,然而卻沒有到朝鮮。父親說部隊剛到鴨綠江邊上,就傳來勝利的消息,可喜可賀卻有一點點遺憾,沒有過去。父親是高炮兵,通過高射炮上探測鏡探測敵機,並計算打擊位置的。父親說這工作是要有點文化的人才能幹的。在那個年代當兵的大部分都目不識丁,父親每週要給幾百個戰友上一次文化課,父親從普通士兵到班長到代理排長幹得不亦樂乎。然而抗美援朝勝利,馬上裁軍。父親說那時沒有畢業證,自己說是什麼畢業就是什麼畢業,國小畢業就可以留下提幹,不少比父親文化知識少得多的人都留隊提幹了,而父親是老實人,實實在在地說自己只讀過幾年私塾和一年公學,就復員回老家了。

回到老家,爺爺早已去世,留下奶奶和一羣叔叔姑姑。父親不會幹農活,只好在村子裏當代課老師。不久遇上“糧食關”,食不裹腹的人們,總是找“機會”撈點在肚子裏,然而父親不屑於此,至到飢餓全身水腫昏倒在路邊,被人認出是那個清高的退伍老兵,被鄉民擡到縣民政部門,民政部門給父親批了一個條子,到縣醫院領了幾支大號裝的葡萄糖水。這幾支葡萄糖水救了父親的命。

經過了“糧食關”劫難,當峨眉的一個國營煤礦到老家招工時,父親毫不猶豫地去了,一點也不在乎煤礦工人是一個苦力活了。

父親的正直善良有文化很快在衆多工人中顯現出來。不久被借調到峨眉縣(現爲峨眉山市)公安局工作,然而父親終歸太過正直,不久又回礦下井挖煤。父親有一個同事,患了肺結核病,因子女衆多又不敢休病假,善良的父親讓同事上班時坐在一邊,自己除了幹自己的一份工作還幫他幹他的一份。這份善良雖然解決了工友的困難,然而井下狹小的空間和長期的近距離接觸,父親很快患上了肺結核病。他沒有想到因爲他的善意,這個病終究會要了他的命。病情日益嚴重的父親開始咳嗽咳血,母親說,在懷我的時候是父親病情最嚴重的時候,走路都困難。幸得母親耐心細緻的照顧,父親日漸好起來。然而深知這病厲害的父親,生怕這病傳染給我們,不僅分開碗筷毛巾等日常用品,還天天年年堅持吃抗結核病藥,正是當時醫療條件和醫生水平的有限,沒有一個人告訴他抗結核病的藥不能長期吃,要傷肝,以致於父親最終死於藥物性肝硬化。當我後來在醫院上班並在結核科呆了兩年時,對每一個結核病人我總不忘耐心講解用藥的注意事項及我父親的先例,以致有一個二次住院的病人聽我講時說,對,你父親就患過這病,吃了多年的藥……

父親患病後就調離井下到地面幹一些較輕鬆的工作。當時礦長很瞭解父親的爲人和工作能力,多次調父親到重要崗位,擔任勞工科科長。對於一個以兩三千工人爲主的煤礦,勞工科長相當於一個副礦長,然而父親都婉拒了。母親並不知道,直到一次黨員大會上,礦長點名批評父親的清高,才傳到母親的耳朵裏。母親抱怨父親不爲自己考慮,也該爲我們三姐妹考慮,當個勞工科科長,我們三姐妹的工作不是小事一樁嗎?然而父親對於母親一再的抱怨總是笑而不答。至今清楚記得,父親五十歲生日那天,坐在家裏那把爛藤椅上拍着胸脯說:“五十歲了,我可以拍着胸脯說我兩袖清風!”看看現在,有多少人可以像父親這樣硬氣地說話呢!

父親是一個文人,最不善言辭。一生以書爲伴,工會圖書館的書被父親借了一個遍,借書證換了一本又一本。自小耳聞目染養成了我也愛看書的習慣。經常記得一個畫面,太陽好時我和父親各坐大門一側看書,母親路過不方便就抱怨:“看你倆爺子都成書呆子了。”父親總驕傲地笑:“好啊,我們是書香門第之家。”父親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看書,每天三頓飯都是母親做好了喊幾遍纔來吃,衣服也是母親催幾遍才換下來洗。經常看見母親幫父親脫衣服下來洗,父親一手拿着書,另一隻手配合母親,眼睛卻沒有離開書。後來父親眼花了,趕緊配了老花眼鏡。記得有幾天老花眼鏡壞了,沒有及時修好,父親神情沮喪地對我說:“沒有眼鏡,我就像瞎子一樣,生活沒有意義了。”現在想起父親的神情都是心痛。

父親一生雖然讀書多,卻一點不善言辭。每每出去辦事,都得由只上到國小四年級的母親教他如何說。回來父親學給母親聽,母親總嘲笑父親:“教的山歌兒都不圓。”而每每礦裏舉行文化詩歌創作之類的比賽,父親總是積極參與,總要拿點獎品回來。父親退休後,因我還在上學,家裏經濟困難,父親又返聘到礦裏一個建築工地擔任守護工作。當時我們家正在修建住房,有人就去給建築工地的領導說,父親拿工地上東西去修自己家的房子。父親聽了也不辯解,用石灰水在工地的圍牆上寫下一段大字:“桃花紅,李花白,矮桐子花聞不得。公是公,私是私,男子漢辦事有分別。”(注,矮桐子花是四川的一種植物,開的花發出臭味。)領導看了父親的字心裏就明白了,未說半句。

我工作後,對於一個學生娃娃剛步入社會,對於不少的陰暗面既吃驚又憤怒,回家告訴父親。父親先是一驚,後又是無比堅定地說:“黨中央不知道這些基層現象,知道了肯定不會不抓不管的。”當時我在心裏面嘲笑父的“癡”和“迂”。沒有想到父親還是有高瞻遠囑的,如果父親活到今天,看到習大大做的一切,也會無比欣慰的。父親對於我工作後遲遲不入黨比遲遲不戀愛還着急,三催四催後終於下通碟:“你若不入黨,我都沒臉見馬克思了!”年少不懂事的我還是在父親去世後五年才入的黨。再去拜祭父親時趕緊告訴父親:“爸,我真心入黨了,您可以放心了。”

還有一件憾事一直有點梗在心裏,父親對於我應徵入伍是很自豪的,休假回家也希望我穿軍裝。然而年輕的我哪理解父親的心意,只覺得休假着軍裝“瓜兮兮的”(傻樣子),照相的時候免爲其難才穿一下。現在我多想再穿軍裝給父親看看,卻沒有機會了。

一九九六年初父親查出患藥物性肝硬化,治療好轉。九七年初加重,本可以繼續治療,因父親的醫療費是煤礦全額報銷,當時煤礦單位正遇上經濟不景氣,有了第一批下崗工人,父親堅決不再治療,說不給國家添負擔。一月份鄧小平同志去世,父親痛哭;九七年八月十二日父親去世,享年僅六十三。父親去世之前說:“我看到了香港迴歸,而鄧小平沒有。”父親是無神論者,他說人死了一了百了,他死了火化了用來埋在一窩南瓜秧下面還能發揮點作用。然而我們子女這一點是違背了父親遺願的。

別人都說我長得像父親,姐姐和妹妹說我性格也像父親。我一點兒也不否認,尤其是那份迂和處事不圓滑,讓我在工作之初吃了不少苦頭,還洋洋得意以李白的詩自詡:“安能催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不正是受父親多年的薰陶嗎?現在還經常想起,小時候父親教我們三姐妹激情澎湃地唱愛國主義歌曲。

父親去世至今天剛剛二十週年,對父親的愛一直深深地埋在心裏,今日父親忌日,寫下此段文字,獻給深愛的偉大的父親!

公衆號:天府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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