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歌苓作品之《第九個寡婦》讀書筆記

來源:瑞文範文網 2.31W

嚴歌苓,海外最有影響力的華人作家之一,好萊塢專業編劇。1958年生於上海,1995年獲美國芝加哥哥倫比亞藝術學院文學碩士學位。長篇小說《扶桑》獲臺灣聯合報長篇小說獎,《人寰》獲中國時報第二屆“百萬長篇獎”。榮獲國外國內文學獎十五項,電影獎三項。作品被翻譯成英、日、法、荷、意、泰等多種文字。最近她以英文寫作的長篇小說《赴宴者》已經在美國出版,中文長篇小說《第九個寡婦》正被重磅推薦。

嚴歌苓作品之《第九個寡婦》讀書筆記

小說的女主人公取名“葡萄”,以乾燥的環境下生長出甜蜜多汁的果實,影射了主人公的女性體味,含有豐富的象徵寓意。王葡萄是一個血肉豐滿的農村婦女,她身上突出的特點是以女兒性與妻性來豐滿其母性形象。前兩種是作爲女人的性格特徵,而後一種則暗喻其作爲地母之神的神性。小說的情節從葡萄以童養媳身份掩護公爹盡孝與作爲寡婦以強烈情慾與不同男人偷歡之間的落差展開,寫出了人性的燦爛。在葡萄的身上,作爲兒媳愛護公爹與作爲女性需要男人的愛兩者是相統一的,都是出於生命的本原的需要,人類的愛的本能、正義的本能和偉大母性的自我犧牲的本能高度結合在一起,體現了民間大地的真正的能量和本質。

傳奇的故事纔剛剛開始,她公爹孫懷清是大地主。打倒土豪劣紳時被打倒了。他親兒子,心肝上的親兒子爲了進步,把他賣了。後來,她從死人堆裏把奄奄一息的公公拔了出來,背了回來,藏在地窖一藏就是20多年。直到最後,葡萄守着公公二大,看着他老死,葡萄的覺悟不低,只是她的想法最本真,她說“爹沒了,我就是沒爹的娃兒了。”最樸素的,是最長久的,是最真的。她心裏沒有啥運動,啥革命,啥打倒,她只認人。她在那個瘋狂的時代裏一直保持清醒,不是她有什麼深刻思想、獨到見解,是一種天賦,這種天賦說出來也不是啥高不可攀的,就是:真、純、不貪、不懼。葡萄雖然是寡婦,可她從來不缺少男人的慰藉,她一點都不孤獨。但她也絕不是濫交,她有她的底線和原則。她有父親一樣的二大,有兒子,有男人,一個女人需要的還有什麼。寡婦的生活比媳婦還有滋有味,因爲她從不追求那些虛僞的東西。她永遠最直接,最現實。

在嚴歌苓的小說《第九個寡婦》裏,時代背景是細若遊絲的,日本鬼子來了,打土豪分田地了,文革了,毛去世了,改革開放了……這一切都是不着筆墨的描寫,嚴歌苓用巧妙的過門兒一帶,就帶了過去,可卻印記鮮明。清晰浮現的是一個人的命運,從古至今,改朝換代,來了又去,去了又來,自然也好,人物也罷,在寡婦葡萄那裏,沒有過不去的鬼門關,也只有這樣的她纔可能把自己的公公藏過了走馬燈一樣變換的場景。她自己渾然不覺經年累月間她有着怎樣一種撼人心魄的力量。外人看她,是個瘋狂的寡婦,她自己過着自己的日子。讓公公活下來,讓男人神魂顛倒,讓自己快快活活,視常規禮教而不顧,我行我素,不食人間煙火。

王葡萄完整地體現了一種來自中國民間大地的民族的內在生命能量和藝術美的標準。她的渾然不分的仁愛與包容一切的寬厚,正是這一典型藝術形象的兩大特點, “渾然不分”表現爲她的愛心超越了人世間一切利害之爭,稱得上真正的仁愛。“包容一切”隱喻了一種自我完善的力量,能憑着生命的自身能力,吸收各種外來的營養,轉腐朽爲神奇。我將這種奇異的能力稱之謂藏污納垢的能力,能將天下污垢轉化爲營養和生命的再生能力,使生命立於不死的狀態。在王葡萄的身上,一切都來自生命本能,這就更加完善了藏污納垢即生命原始狀態的概念。

葡萄救公爹義舉的前提是,公爹孫二大本來就是個清白的人,他足智多謀,心胸開闊,對日常生活充滿智慧,對自然萬物視爲同胞,對歷史榮辱漠然置之。在這漫長歲月中他與媳婦構成同謀來做一場遊戲,共同與歷史的殘酷性進行較量——究竟是誰的生命更長久。情節發展到最後,這場遊戲捲入了整個村子的居民,大家似乎一起來掩護這個老人的存在,以民間的集體力量來參加這場大較量。這當然有嚴歌苓對於民間世界的充分信任和樂觀主義態度,故事在一開始的時候就表明了,這個村子的居民有一種仁愛超越親情的道德傳統,他們當年能用親人的生命來掩護抗日的“老八”,今天也能擔着血海似的干係來掩護一個死囚老人的生命。嚴歌苓的創作裏總有浪漫主義的美好情愫,那些讓人難忘的場景總在拓展民間的審美內涵,如老人與幼豹相濡以沫的感情交流,又如那羣呼之即來揮之則去的侏儒,彷彿從大地深處鑽出來的土行孫,受了天命來保護善良的人們。

嚴歌苓在這部小說中寫以苦難,王葡萄的一生似乎始終伴隨着苦難,她七歲時就死了父母,跟着逃黃水的人羣逃到了史屯,才被孫家收爲童養媳。但嚴歌苓不是啓蒙主義者,甚至都不是人道主義者,她是以一種生活的樂觀主義者的姿態進入寫作的,她對生活充滿了熱情和愛意。因此她的小說不以發現生活的意義爲目的,而是把生活看作是上帝對人類的恩賜。即使面對苦難,她不去寫人們如何被苦難所壓倒,而是要寫在苦難中磨礪得更加閃亮的韌性。她以快意的、鮮亮的語言講述着王葡萄的故事。王葡萄是一個很有主見、也很聰明的女性,生活對她來說是殘酷的,但她在生活面前始終是主人,表現出一種強悍的生存哲學。王葡萄十四歲就成了寡婦,但這並不妨礙她理直氣壯地生活,也不妨礙她自由地表達自己的性愛願望。她的生存哲學是以民間的方式培養出來的。她的公公是她的最重要的老師,啓蒙課就是從洗衣服開始的。公公教她有人要考她的德行,所以衣服裏有什麼東西都不能拿。還不懂事的王葡萄從這裏不僅學到了德行,也學會了怎麼應事,怎麼做人。

作爲小說家,嚴歌苓在《第九個寡婦》中爲我們還原了中原大地上中國老百姓的一種活法,從古至今,這種肆無忌憚的活法其實一直香火未斷。曾有知情回憶農村生活時描述過鄉野旺盛的原始活力,道德僞面具被這些老百姓撕下,即便在最貧窮、最極端的年代,他們自有一派人生哲學,以不變應萬變。祖祖輩輩,他們就是這麼過來的,戰亂與運動其實都沒能改變他們苦日子裏的這種活法,他們的韌性大到無法想像,就像那句歌詞說的“沒什麼能夠阻擋,我對自由的嚮往”。

熱門標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