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時空的角度來感悟徐志摩詩歌中的意境

來源:瑞文範文網 2.72W

“實”就是詩歌展現在時空中我們所能感受到實象、實事、實境,也就是詩歌中一些具體事物和景物,我們可以把它看做是具體事物中“形”。“虛”則是詩人帶給我們一種想象空間,是直覺中看不見、摸不着,但卻又能從作品字裏行間體味出詩人情感世界,也就是詩歌中所謂“借景、借物言志”中“情和物”。我們可以把它看作是詩歌展現在時空中“神”。在徐志摩作品中,“虛”與“實”是互相滲透、互相轉化,達到了一種虛中有實,實中有虛境界,這大大豐富了其作品意象,開拓了整個作品意境。閱讀徐詩,我們往往能感覺到他並不是以“生理之眼”觀看自然之勢,而是以“心理之眼”觀照天地景觀。他用心去感悟天地之物,用心去把握廣闊深遠時空。

從時空的角度來感悟徐志摩詩歌中的意境

以“精騖八極,心遊萬仞”創造了其詩歌特有時空美,爲我們營造了一種令人心醉意境美。如徐志摩那首《滬杭車中》:匆匆匆!催催催!一卷煙,一片山,幾點雲影,一道水,一條橋,一支櫓聲,一林松,一叢竹,紅葉紛紛:豔色田野,豔色秋景,夢境似分明,模糊,消隱,——催催催!是車輪還是光陰?催老了秋容,催老了人生!在這首詩中,徐志摩連用了九個名詞:煙、山、雲、影、水、橋、櫓聲、鬆、竹、紅葉,描寫了富有特徵而又互有聯繫景物,以概括而巧妙藝術構思組成了一幅江南秋色圖——“實境”和“形”,而“虛境”和“神”——則是光陰易逝、人生易老感嘆,這一聲感嘆就是通過作者眼中飛逝而過景物,通過“匆匆匆!催催催!”兩組擬聲詞,這逼人驚醒聲音;通過夢境中大自然由分明而“模糊,消隱”,這原本渾然一體卻被切割成零碎片斷;通過車輪這一富於流動意象烘托出來。

詩中描寫景物九個名詞正是九個自然意象,每個意象都牽連着作者感悟時間流逝痛苦。它們有機地組成了密集意象羣,用典型意象與意象疊加方式,渲染了一種車窗外景物匆匆而過氛圍,並藉此來體現作者感嘆人生時光飛逝一種憂傷心境。這種看似簡單意象組合,卻出人意料地產生可強烈藝術感染力。再如徐志摩那首最著名作品《再別康橋》:輕輕我走了,正如我輕輕來;我輕輕招手,作別西天雲彩。

……作品第一節連用三個“輕輕”,實寫作者隻身悄悄來到和離開康橋時情景,卻在悄無聲息中透露了難分難捨離情,並且以輕微跳躍節奏,哄托出了作者緩步飄然而去形象。第二至第六節,用披着夕照金柳,軟泥上青荇,樹蔭下水潭,以及“夢/尋夢”,“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裏放歌”,“放歌,/但我不能放歌”,“夏蟲也爲我沉默/沉默是今晚康橋”四個疊句,來描寫詩人在康河裏泛舟尋夢意境。最後一節則又以三個“悄悄”與首闕迴環對應。這七節詩意境鮮明,富有所有,流動畫面美,幾乎每一節都包含一個可以畫得出畫面。這些畫面有是從視覺上感受,有是從觸覺上感受,而作者正是將自己所感受到景物用多角度方式,用一系列動作性很強詞語將其描繪出來,便在我們展開了一種動態、立體畫面。這首詩雖是一首離別詩但卻構思新穎,不落俗套。

首先是將告別對象由人間向天空“西邊雲彩”轉移,給人清新飄逸之感;其次是這首詩只着色繪景而不摹聲,以“輕輕”“悄悄”“沉默”造成一種寂然無聲寂靜環境,爲離別創造了一種特殊氣氛;第三,寫入詩中藉以寄情物象是“雲彩”“金柳”“柔波”“青荇”“青草”“星輝”等自然物,這種獨具特色意象選擇,爲我們營造出一種清新感。第四,詩中大量擬人、比喻、象徵手法,把那些無情草木變得不僅情意淳厚而且具有靈心慧性,例如:將“河畔金柳”大膽地想象爲“夕陽中新娘”,使無生命景語,化作有生命活物,使詩人與客觀物象完全融爲了一體。“波光裏豔影,在我心頭盪漾”——突出了“我中有景”;而“在康河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條小草!”——恰恰又展現了“景中有我”,此時詩人情意已完全融於康橋景緻之中,而在客觀景物背後涌動着則是詩人情感潛流。

全詩語句舒緩輕柔、淡雅清麗,爲我們呈現出夢幻般意境。詩人似乎是以康橋美景爲線索,來抒發自己對康橋依依惜別深情,但實際上卻是藉此情此景來抒發自己內心感慨:在歷經了生活磨難,嚐盡了情感風霜之後,內心深處涌動難以割捨情感、心口隱隱美麗傷痛,都可以在迴歸自然,融合自然中得到解脫。當然這種感慨是與他人生理想分不開。他認爲生活是痛苦,只有自然是純潔,要救治這個社會和人們,最好辦法是迴歸自然單純,而“康橋世界”恰恰正是他心靈深處“自然保護區”。“一切景語皆情語”,借景抒情和借物言志是詩歌主要抒情方式,在徐志摩詩歌中,還有很多作品都是以借景借物來抒發自己情感。例如:作者在《雪花快樂》中以“雪花”;在《爲尋一顆明星》中以“明星”來抒發自己對人生理想熱烈追求。

所以要真切地感悟徐志摩詩歌中意境,最基本途徑就是要由外而內地透過景、物去把握其最真實情感。

二、從心理時空情感性與超越性來把握徐志摩詩歌中意境心理時空又叫主觀時空,是詩人心靈意識化。情感性是指藝術時空表現出詩人審美情感,而情感是詩歌創作中最活躍心理因素,沒有情感,就不會有詩歌;同時情感也是詩人在創作時前提和基礎,詩歌中語句都是圍繞詩人情感而展開,情感在詩中起着支配作用。詩歌中情感只有在詩歌時空壓縮、延伸和幻化中被表現最爲強烈。時空在詩歌中有時可以被詩人壓縮,有時也可以被延伸,如徐志摩詩歌《生活》:陰沉,黑暗,毒蛇似蜿蜒,生活逼成了一條甬道:一度陷入,你只可向前,……詩中“生活”在一開始就被詩人壓縮並醜化爲“一條甬道”。

它不僅狹窄,而且陰沉、黑暗,連一點光明和希望都沒有,更甚者是它還象“毒蛇似蜿蜒”曲折、險惡、恐懼。而在這壓縮時空裏,“人”還要在“生活”“甬道”中經受痛苦絕望煎熬。隨後詩人又寫道:手捫索着冷壁粘潮,在妖魔臟腑內掙扎,頭頂不見一線天光這是詩人在將“生活逼成了一條甬道”這一意象進行時空壓縮後又將“甬道”感受拓展開來,使之具體化、形象化。而正是這些具體、形象感受延伸出了詩人對“生活”一種感悟:這魂魄,在恐怖壓迫下除了消滅更有什麼願望?這句無可奈何反問,體現出詩人主動放棄生活生活態度。這首詩很短,卻極富有感染力,詩中,詩人把“生活”比喻成“甬道”,然後以這一意象爲出發點,把各種豐富人生經驗壓縮爲“陰沉,黑暗,毒蛇”這些生動藝術形象,而“冷壁”、“妖魔”、“天光”等意象則是具體揭示“甬道”特徵,這些意象獨立看並無什麼更深意義,但在“生活”如“甬道”這一大背景下將其組合起來,就強化了作品對“生活”否定性質。而詩人也就通過時空壓縮和延伸作用力,爲我們展現出一個完整精美藝術世界。

時空在詩歌中還常常被詩人幻化。如徐志摩《黃鸝》中第二節:“等候它唱,我們靜着望,/怕驚了它。但它一展翅,/衝破濃密,化一朵彩雲;/它飛了,不見了,沒了/像是春光,火焰,像是熱情。”這幾句即是黃鸝展翅飛翔絕妙寫照,也詩人思想感情流露:他感嘆春光、火焰,熱情,一閃即逝,而那隻展翅飛走黃鸝也象徵着他那遠去“愛、自由,美”理想;可他卻只能無奈地觀望,那年青時一腔熱情也被那隻遠去黃鸝鳥帶得杳無蹤跡了。詩歌這種時空壓縮、延伸乃至被幻化,都是因爲詩歌情感在其中起了支配作用,同時也反映了情感在詩歌時空中運動狀態。

而徐志摩詩歌獨特藝術魅力正是緣於他“緣情造文”,用“心”溝通,因此要把握其詩歌意境從心理時空情感性來着手也是非常必要。超越性是指詩歌時空對現實時空反映具有虛幻性、能動性和自由性,詩歌時空常常超越了客觀實際可能性。詩歌時空對現實時空必須有所突破和超越,沒有對現實時空超越就不會有詩歌時空。超越性是詩歌時空最重要特性。這種超越性同時也反映着詩歌時空情感性。在詩歌創作中,詩人往往採用濃縮、變形、暗示、巧合等手段對現實時空加工改造,通過“寂然凝慮,思接千載,悄焉動容,視通萬里”想像活動,衝破和打碎現實時空侷限和束縛,使之滿足抒情言志需要,滿足對時空無限性追求。徐志摩詩歌長於想象,善用比擬。

《起造一座牆》寫在熱戀中人希望對方:“……有純鋼似強,/在這流動生裏起造一座牆;/任憑秋風吹盡滿園黃葉,/任憑白蟻蛀爛千年畫壁;/就使有一天霹靂震翻了宇宙,/也震不翻你我‘愛牆’內自由!”在這裏徐志摩運用了三組不同意象構成一個層層深化語意序列,將他追求堅貞愛情,追求自由人生情感形象生動表現出來。仔細品味作品,我們可以感覺到詩歌時空已隨着詩人意識流動而轉移了,他僅用一了句“在這流動生裏起造一座牆”就突破和超越了現實時空束縛,爲自己情感插上了想象翅膀。再如徐志摩另一個作品《爲尋一個明星》,這是一個表現與外部現實中黑暗、庸俗和守舊生活世界相對抗作品,這類作品在大多數詩人筆下都是從廣闊生存現實和社會經驗意識中進行描述,這是一種只重視內容形態而忽視美感創作方式。

而徐志摩這首詩卻沒有直接地表述我們這個生存世界實在內容,而是通過探索語言所支配整個感覺領域:既包容、又超越,從而最終以一個獨立藝術與美學秩序呈現在人們面前:拐腿瞎馬、騎手、明星、荒野、天空、黑暗,這些具體意象全不是指向現實生活內容,詩人只是借用了一些非詩性言語,卻把握住了詞語功能生長性,到達了通常文字難以達到境界,讓我們體會到了靈魂悲涼和詩人美麗掙扎。由此我們可以看出這首詩已經從個別經驗裏飛騰、超越出來了。

超越性在徐志摩詩歌中比比皆是,充分顯示了他不凡藝術才華和感悟力。同時也爲我們從心理時空情感性與超越性來把握其詩歌中意境找到了切入點。

三、從詞語自身空間來感悟徐志摩詩歌中意境詞語自身也存在着空間,詞與詞不同組合,其實就體現了詞語在不同條件下空間狀態。而詞語中包含句與句之間相互對立背向而馳關係所產生獨特“張力”,能更好地渲染詩歌意境。所謂“張力”通俗點說,可看作是在整體詩歌有機體中卻共存着互相矛盾、背向而馳辨證關係。

一首詩歌,總體上必須是有機,具備整體性,但內部卻允許各種各樣對立和共存,從而產生獨特“張力”結構。充滿“張力”詩歌,才能蘊含深刻、耐人咀嚼、回味無窮。因爲只有這樣詩歌纔不是靜止,而是“寓動於靜”。如徐志摩作品《偶然》:我是天空裏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波心——你不必訝異,更無須歡喜——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你我相逢在黑夜海上,你有你,我有我,方向;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這交會時互放光亮!詩中“你/我”就是一對“二項對立”,或是“偶爾投影在波心,”或是“相遇在海上,”都是人生旅途中擦肩而過匆匆過客;“你不必訝異/更無須歡喜”、“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都以“二元對立”式情感態度及詞語上“矛盾修辭法”而呈現出充足“張力”。

尤其是“你有你,我有我、方向”這一句,“你”、“我”因各有自己方向在茫茫人海中偶然相遇,交會着放出光芒,但卻擦肩而過,各奔自己方向。兩個完全相異、背道而馳意向——“你有你”和“我有我”恰恰統一、包孕在同一個句子裏,歸結在同樣字眼——“方向”上。其實縱觀全詩,這種“張力”這種“背悖”早在詩題和文本之間就已體現了。

“偶然”是一個完全抽象化時間副詞,在這個標題下寫什麼內容,應當說是自由隨意,而作者在這抽象標題下,寫是兩件比較實在事情,一是天空裏雲偶爾投影在水裏波心,二是“你”、“我”(都是象徵性意象)相逢在海上。如果我們用“我和你”,“相遇”之類作標題,雖然未嘗不可,但詩味當是相去甚遠。若用“我和你”、“相遇”之類誰都能從詩歌中概括出來相當實際詞作標題,這抽象和具象之間張力,自然就蕩然無存了。

儘管單獨詞語之間有一種對立存在,但這些詞語在詩人獨特想象力統轄下,最終達成了一種協調,帶給我們一種獨特心靈上震撼力,這是因爲它們內部之間暗含着一種邏輯關係,因此我們在賞析徐志摩詩歌時,就要找到這種邏輯關係,這對我們能夠全面領會其詩歌中意境是很有幫助。縱觀徐志摩詩歌,滿目都是輕靈飄逸、柔美流麗詩句,他雖已“悄悄”走了,“不帶走一片雲彩”,但他詩歌將具有永恆生命,穿越時間,穿越空間……。“書山有路,學海無涯”。

我們只有靜下心來,潛心細讀,深入鑽研,才能跨越時空、跨越地域,才能與詩人達到情與感交流,才能真正進入詩人意境之中,領悟和感受到詩人創作真諦,以上認識也只是我本人作爲後學之輩一種揣摩。對於詩人浩瀚與博大,實在是滄海一粟,爲此在今後學習中還需運用所學知識,多種角度去理解和領會徐詩獨特魅力,這對我們能夠準確把握其詩特色和成就是很有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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