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企業“赫魯曉夫”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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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實現的受阻,是內部強人變爲外部對手的人性動因,超越人性的貪權之惡,分享人生舞臺,才能王中生王,化解內部強人的潛在威脅。

中國企業“赫魯曉夫”現象

近來,萬明堅從TCL空降到長虹,掌控長虹旗下的國虹通訊。完成了其個人職業生涯中的重要轉變。對於曾將萬明堅造就爲風雲人物的TCL來說,昔日手機業務的領軍人物,卻變成了未來的強大對手。

一石激起千層浪,而這只是冰山一角。

從伊利出來的牛根生,成爲伊利最大的對手;爲萬家樂做配件的盧楚其,日後發起“兩萬之爭”,成爲萬家樂最強大的對手,從小霸王出來的段永平,其創立的步步高更是使小霸王無立足之地。在這些企業中,出現了一個奇特的“赫魯曉夫”現象:就像一個政治體系內的修正主義者一樣,企業未來最強大的對手,往往也是從企業內部產生。

是什麼原因使這些人自立門戶,乃至最後成爲最強大的競爭對手?他們經過了怎樣的心路歷程?對於中國企業來說,又有何種啓示?

驚醒臥榻之旁的猛虎



從內部產生未來的最大對手,對於企業來說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挫敗。很多企業的眼睛,也因此一直盯着那些具備崛起潛力的能人和強人。毛澤東說,我們要謹防身邊躺着的赫魯曉夫。但是,赫魯曉夫本來只是在臥榻之旁酣睡,往往是企業自己把猛虎從沉睡中驚醒。具有諷刺意義的是,那些未來的強大對手,往往是在企業內部被逼得無安身之地,在懸崖邊上,爲求絕處逢生才揭竿而起。



牛根生的崛起歷程,也許能夠給我們帶來某種啓示。



在某種程度上說,伊利和蒙牛的同城爭霸,其實是伊利自己逼出來的。當年牛根生在伊利主管生產和銷售,伊利80%以上的營業額來自老牛主管的各個事業部。一時威望如日中天,甚至在一些行業會議上,很多人邀請的是牛根生而不是鄭俊懷,在伊利內部,牛根生慷慨厚重的爲人之道,也使其擁有大批追隨者。按照通常的說法,牛根生已經開始“功高鎮主”了。這些,都讓鄭懷俊逐步心生嫉恨,於是,鄭俊懷開始了對牛根生的雪藏,最後,弄到牛根生身爲副總裁,連500元錢的報銷,都要受到牽制,才明白鄭俊懷原來要致自己於死地,於是,只好離開了伊利。

後來,牛根生集合一羣被伊利免職的人說,既然他們趕盡殺絕,就讓我們另造伊利吧。於是,蒙牛就此誕生,幾年之後,更成長爲伊利的主要競爭對手。臥榻之側的沉睡者,已變成了斑斕猛虎。

如無當初的趕盡殺絕,又何來今日的蒙牛?如果牛根生在企業內還有一塊立足之地,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出走。追尋成功者的腳步,人們看到的往往是輝煌燦爛,卻忽略了其崛起的初衷。

同樣,在熱水器行業上演的“兩萬之爭”,在某種意義上,也是拜萬家樂所賜。當年根本就沒有萬和,萬和的創始人盧楚其,在萬家樂的鼎盛時期,還是萬家樂的配件商,幫萬家樂搞技術研發,後來,他發明了一種新的打火技術,市場前景非常廣泛,於是極力推薦,要求萬家樂啓用新技術,誰知萬家樂當時的產品根本是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哪有興趣理這個?四處遊說碰壁後,盧楚其對萬家樂絕望了,遂另起爐竈,成立萬和,當年,萬和就憑藉被萬家樂拋棄的技術崛起,幾年後,更取代了萬家樂的霸主地位。



生命意志的張力與商業帝國的崛起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陳勝、吳廣在兩千年前的吶喊,在某種意義上詮釋了歷代王朝更替時,舉事者的最初心理動因。同樣,在無數的商業帝國背後,我們也往往能夠看到創立者噴涌的生命力。深藏於心底的原始雄心,張揚生命意志的強烈願望,纔是商業社會不斷前進的深層人性動力。

如果沒有蓋茨“讓每臺電腦上都運行微軟的平臺”的雄心,今日的微軟帝國就不會存在,如果沒有埃裏森爭強好勝的個性與勃勃野心,今日的甲骨文也不復存在;放眼國內曾經的商業英雄,任正非,史玉柱,乃至後起的黃光裕,陳天橋等輩,在他們的身上,莫不張揚着蓬勃的生命意志,而在他們的勃勃雄心背後,華爲、巨人,盛大,國美等商業帝國也拔地而起。



“天子寧有種乎?兵強馬壯者爲之耳”。於是,當自己實力強大後,那些內部的酣睡者開始驚醒,奮然而起,乃至自立門戶,在商業社會中尋求生命意志的張揚。  當年的李一男出走華爲時,很多人感到非常不解。在當時的華爲,李一男不僅是任正非的愛將,在生活中也情同父子。任正非對這個神似自己的年輕人寄予厚望。並且一度將其視爲自己的接班人。但是,2000年,李一年在而立之年突然出走華爲,北上創立港灣科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若非異常之志,有幾人會放棄唾手可得的利益?當很多人爲李一男惋惜的時候,在李一男的眼裏,掙脫任正非的陰影,展翅高飛,纔是他真正的夢想。燕雀焉知鴻鵠之志哉!

在某種意義上說,萬和的創立過程,也帶着盧楚其對萬家樂不服氣的意味。據說盧楚其決定自立門戶時,曾召集幾兄弟開會,在誕生之初,盧楚其便定下了超過萬家樂的目標。萬和之名中與萬家樂一樣帶一“萬”字,暗含了盧發誓超越萬家樂的野心。萬和最後取代萬家樂在十年之後,其萌芽卻在創立之初。

人們往往習慣於在那些商業帝國的傳奇背後總結出無數的“企業之道”,企望從中探求所謂“成功祕籍”。真相卻往往很簡單。原始的雄心和生命力,遠遠超出所謂的成功之道,所謂宏圖偉業,不過是證明自己當初“有種”。這是一種荒謬,卻更是一種真實。同時,這也是未來對手從內部產生的更深刻的人性根基。

獨霸天下與王中生王

企業未來的最大對手,往往是當年的“功高震主”者。這是一個引人深思的現象。

在某種程度上說,造成企業內部強人出走的,正是老闆本人。無論對於企業老闆,還是對於企業內部的強人來說,企業都是他們自我實現,張揚生命意志的舞臺。但是,很多老闆多老闆看不到這一點。他們不僅要當老闆,還要當帝王,把自己看作企業的國王,唯一和永久的領主,要獨霸天下。

深究這一現象的本質,在於企業家心底的對於權力的貪慾。貪權之惡,其普遍表現,就是怕能人,特別是怕不聽話的能人,怕威望高功勞大的能人。怕什麼?怕他們搶走了自己的光環,奪走了自己實現自我的舞臺。人性中對於名望和權力的貪慾,使其無法與別人共享人生舞臺,也無法容忍別人的自我實現。既然把自己當作企業唯一的領主,所有人只有服從自己的意志,做“王臣”才能生存。於是,打壓能人,剪除功臣,整肅不聽話的人,便成爲中國企業家們常作的惡。

當年的牛根生所在部分可以創造整個伊利80%的收入,但對於鄭俊懷來說,更重要的是“槍稈子在誰的手裏”的問題。同樣,陸強華可以使創維的業績在4年內翻6倍,但是,對於黃宏生來說,更重要的是在創維這個王國中的操控權,一種傲視衆生,意氣縱橫的感覺,一種按照自己意願來玩轉地球的酣暢淋漓。但是,陸強華的功績和聲望,使黃宏生對創維的操控能力受到影響,其意志並不能時時暢通無阻。於是,黃宏生要張揚自己的生命力,必然會致力於消除陸強華巨大身影的籠罩。

企業家與內部強人的衝突,最後演變了生命意志的對抗。企業內部強人在自我實現的舞臺被剝奪後,只有選擇離開,結果,企業內部功高才大者,往往演變成未來最強大的對手。

國內企業家的天花板,在某種程度上,就在於對於人性之惡的屈服乃至縱容。很多企業之所以做不大,很大程度上,就在於不能完成“自我實現”的大同。不能完成普遍的人性解放。

相對於伊利、創維、小霸王等把內部強人變爲外部競爭者的企業,宏基則是將內部強者推上王座,實現“王中生王”。

當很多企業家將權力牢牢抓在手裏的時候,施振榮從一開始便採用分散架構,進行充分授權,爲強者提供更大的舞臺,最後的結果是宏基、明基、緯創天下三分,宏基系則更是“小基叢生”,王中生王,龍行天下。對於當年有“功高鎮主”之嫌,且桀驁不馴的李錕耀,施並沒有因爲要維自己的權威而壓制,相反,他給了李錕耀足夠的舞臺,甚至放其在明基單飛。成全英雄人物的鴻鵠之志。這種容強的胸襟,使其將強人化爲內部的王者而不是外部的敵人,泛宏基系也成長爲華人世界最大的IT企業集羣。

宏基能夠王中生王,很大程度就在於施振榮對於人性之惡的剋制。以自我的適度抑制,換來整個企業的興旺,以人生舞臺的分享,把內部的強人化爲新的王者。可惜,很多企業家更多的是對於這種貪權之惡的馴服,乃至極力縱容和維護,只想獨霸天下,不願與人分享舞臺。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最後把能人逼成敵手,戕害自身。

對人性的深刻洞察和有所超越。才能造就真正偉大的企業家。

宿命的輪迴與超越

中國人常說,多年的媳婦熬成婆。

於是,我們看到的是,一代又一代的媳婦,在年輕的時候,受到婆婆的壓制與欺負,在歲月的消磨中慢慢變老,直到自己的兒子成家,成爲婆婆後,再回頭去壓制自己的兒媳,代代輪迴。惡報不止,這就是中國女性千年的宿命。

當年因爲股份制改革而失敗而離開小霸王的段永平。在一水之隔的東莞自立門戶,成立步步高,幾年之後,取代小霸王成爲新的行業龍頭。此時的段永平,已經從當初的叛逆者,成長爲新的商業王國的領袖。

已經從“媳婦”變成“婆婆”段永平,如今在他的步步高裏,是否也是那個無法跳出宿命的“婆婆”,把企業的財富握得緊緊的?

在步步高,開始時段永平佔了大約70%的股份,經過幾年的稀釋,段永平的股份已經不到原來的四分之一。其餘的股份,全部送給了員工。財散人集,兩年後,步步高開始迅速崛起,直到成爲新的行業霸主。

段永平這位昔日的“媳婦”沒有走當年“婆婆”的那條路,而是打破了宿命。

打破宿命的,還有牛根生。

這位當年因爲“功高震主”而被迫出局的伊利棄將,在創立蒙牛後,進行了散財和散權的雙重努力。

牛根生一直堅持“財集人散,財散人集”的理念。蒙牛上市後,牛根生本人是所有在香港上市的內地民營企業中持股最少的董事長。2005年初,更設立了老牛基金,將自己的個人股份都讓出去。

在散財的同時,牛根生更開始了散權。牛根生較低的持股比例,使董事會內比較容易形成權力制衡機制。同時,牛根生讓出總裁的位置,只擔任董事長,並計劃到2008年的時候徹底連董事長也不幹。相對於自己老領導鄭俊懷的獨斷專行,牛根生對於權力更多的是自我抑制。

作爲權力貪慾下的被害者,牛根生並沒有依葫蘆畫瓢,而是相反,掙脫了貪權之惡,散財放權的結果,是蒙牛的突飛猛進,幾年時間便崛起爲乳品行業的巨頭,成爲中國最具成長性的企業。

商業社會的改變,總是存在着無數個體生命的改變之中。在某種意義上說,對於個人宿命的突破,對於落後的商業基因的改變,對於人性的不斷超越,纔是商業進步的最終動力,世代變遷,不是歲月輪迴,而是鳳凰涅槃,這纔是商業社會的希望所在。(羅建法)

信息來源:慧聰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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