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人的親情美文：給時光上色

從白色的髮根仔細的染到髮梢，我爲她塗抹時光的韶華。

吃過中午飯，她跟我說，過來幫我一把。我懂，她想讓我爲她染髮。我媽媽開始染髮了，這樣的事我已經做了好幾次，可以說得上是得心應手。

把她安坐在門旁裏的椅子上，我拿過染髮的工具，輕輕撥開上面那薄薄的一層黑髮，跳入我眼睛的是一片灰白色。雖然我知道她已經開始有白髮了，但是還是忍不住驚歎道：“怎麼白了這麼多?

她乾笑了兩聲，顯得有些尷尬。

她的發也決計不是今天才白的，或許是我太大驚小怪了，可是，上次染髮，上上次，好像都沒有今天這樣多，是我記錯了嗎?我記憶裏那個染着酒紅色頭髮，臉色紅潤，身材高挑的她，去哪兒了?是從什麼時候這些黑色染髮劑代替了酒紅色?是從什麼時候起她從去理髮店染時尚的顏色到默默地在家裏等我爲她的白髮笨拙上色?

是去年還是前年還是更早的從前?還是從有了白髮那天開始?一時間有些懊惱爲什麼到現在我纔來關心這些?

“別弄衣服上了，難洗。”她似乎還想說什麼，張了張嘴，沒說出來。

“哦，哦。”我慌亂的回答，這莫名而來的慌亂讓我心酸。

“嘿嘿…… 你還不相信我的手藝麼?我可是專業的技術呢。”我試圖用這蒼白無力的說笑來掩飾情緒。

但她卻開始安靜的不說話，安靜的像院子裏蒼翠的盆栽一般。

我俯下身子，爲她的發一一上色，用一種濃黑的顏色。午後的陽光破門而入，我被這刺眼的光芒耀的漸生幻覺，我突然覺得這塗抹的顏料開始是爲時光上色。

天地都和陽光一般安靜下來，空氣中只殘留着我壓抑的呼吸，我的胸腔好像被什麼堵得難受。平時愛說愛笑的我，笨拙的說不出任何一個笑話來打破這段沉默。我不敢張口，不敢用力呼吸，好像我稍微鬆懈就會有什麼情緒噴薄而出。

緩緩情緒，定定神，我把目光投向院子裏，月季花散發着甜膩膩的味道，葡萄藤也安穩地在架上匍匐。屋內混合着淡淡的染髮劑的香味和一種像是來自久遠的時光荒流的熟悉氣息，使我的呼吸呵出啜泣的聲響。

“媽，你……”我的情緒開始潰不成軍。

“老了。”她淡淡一句，彷彿是早就洞悉又像是剛剛知道。

我被這簡單的話語噎得啞口無言。

是，我該說什麼?或許我將要說，您怎麼老啦，不老呀，咱家兩枝花，你還是最漂亮的嘛!也或許我該矢口否認她的論斷才更合理。但是這些雜亂無章的話語把我的舌頭和牙齒都粘在了一起，我一個字，一個詞都未吐出。

頭髮染好了，她還靜靜地在椅子上坐着，等待染髮劑上色，去欺騙時光。她也開始相信她女兒的手藝純熟，不用再擔心染色不均勻了。她和平日那個雷厲風行，笑聲朗朗的女子不同，我也發現了，她開始變老。蒼老，對此刻的我而言，或許還是一件極其漫長的事。

但是對於那個整日爲她的女兒一日三餐奔勞的女子，那個擔心她的頑劣的小女兒荒廢了時光的女子，時光卻是稍顯殘忍。我想乞求這廉價的染髮劑可以永不褪色，讓這個整日和我爭吵的女子的發，像十年前那樣，漆黑如眸，閃亮如絲。

我想拜託時光，慢一點再慢一點流去，別讓她變老。

但是，她早已無無暇顧及，青絲早已悄然退色，額前已留下時光的波痕，深深淺淺，淺淺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