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老者的敘事：那時，歲月靜好

又要遲到了，急匆匆地奔下樓，到小區門口，忽然聽到那已久遠的呼喊“修剪子耶，鏘菜刀——”，循聲找去，只見對面馬路旁一白髮蒼蒼的老者孤獨地倚坐在一條破舊不堪的長凳上，正頹廢地叼着旱菸袋，在我向他投去目光的那一刻，他居然正好也擡起頭望着我，那慈眉，那善目，流露出來的分明是：以爲顧客大駕光臨。

怎麼辦?上班時間已緊，可我不忍心讓那充滿希望的眼神又暗淡下去，當然，我家的菜刀真該磨磨了，於是，折回家。

待我下樓來，老人還是一個人坐在那空曠的馬路邊，看到我拿着菜刀走近，老人的精神一下抖擻起來，接過菜刀，先在破布上用力地刷了一下，然後匍匐着“霍霍”地用力磨起來。我蹲在旁邊，問他：“生意怎麼樣?”老人邊磨邊操着外地口音回答：“生意不好，小區保安不讓進，我只能坐在這等待。”幫我把菜刀磨完後，他自信滿滿地說：“包你好用了。”待我把菜刀送回家又下來時，只見老者扛起了長凳，踟躇地往前走着，好似兜攬生意的那一句：“修剪子耶，鏘和菜刀”他都懶得放出來了。

記得去年有段日子，家裏廚師拿起菜刀來用時，就會念叨着：這刀鈍得很，切不得了。是的，我們搬到新居五年了，菜刀就沒磨過。當時就令我惦記起在舊居生活的日子。

舊居雖也是樓房，但沒有戒備森嚴的門禁和時時把守的保安，而且住在院子裏的都是本單位的，進進岀出互相問候着，晚上一起散散步，娛樂娛樂，雙休日一起打打球，打打牌，其樂融融。那時就不用擔心被子曬在外面突然下雨沒人收，有急事時孩子無人家可託。應該說生活還是過得挺方便舒暢的。

還有生活中的小細節也很方便，就拿磨刀來說，那時有個操着外地口音的老者，隔兩個就月會在院子裏拖着長聲音吆喝：“修剪子嘍，磨菜刀”。每當聽到他那蒼老而綿長的聲音，我都會停下手中的活拿出菜刀磨一磨;還有那個買甜酒的，那是一個看似永遠都微醉的中年男子，他賣甜酒時一定會自吹自擂他的甜酒如何如何好。

我們在舊居里舒適方便地生活了十三年。這十三年，周圍的朋友們不斷地買房，喬遷新居，但我們夫妻倆樂陶陶地心如止水地住在這小且舊但方便適用溫暖的房子裏。

“見異思遷”的我們還是沒抵擋住所謂高檔小區的“誘惑”，搬進了這寬敞明亮卻戒備森嚴的高樓之上……看似是舒服些，其實也喪失了許多美好的東西，如溫暖的人情往來，如方便的生活細節。“保安不讓進”，在這人人自危的今天，我不能指責保安有什麼錯，但看到這爲謀生遠道而來的老者落寞的樣子，又覺得有幾分心酸，還有我也懷念起那一碗碗新鮮的甜酒……

本文作者：周慧文(微信公衆號：草根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