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詩經》之《葛覃》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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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詩經》之《葛覃》

遇見《詩經》之《葛覃》美文

歸寧父母的小確幸

蔣應紅文

葛 覃

葛之覃兮, 施於中谷, 維葉萋萋。

黃鳥于飛, 集於灌木, 其鳴喈喈。

葛之覃兮, 施於中谷, 維葉莫莫。

是刈是濩, 爲絺爲綌, 服之無斁。

言告師氏, 言告言歸。 薄污我私,

薄浣我衣。 害浣害否? 歸寧父母。

青碧如染的葛藤在幽靜的山谷中恣意蔓延,青翠欲滴的葛葉在陽光下閃耀着醉心的明亮。谷底的向陽慢坡上,長着一簇一簇的灌木,活潑輕靈的黃雀鳥飛聚其上,喈喈歡鳴。

鳥鳴山更幽,在鋪天蓋地的葛藤叢中,有一個女子,素衣倩影,若隱若現,我們姑且叫她葛娥。她似乎無意欣賞這優美的風景,正嫺熟地擺弄着手中的鐮刀,香汗淋漓,嬌喘細細,她大把大把的割着葛藤,然後將它們小心整齊地放在竹筐內。夏日的太陽在早上十點的時候就有點灼熱,葛娥擡頭望了一眼從東山頭上斜過來的日頭。由於彎腰勞動的時間太長了,她有點眩暈,稍微站了一會兒,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衣帶,然後提起葛藤盈筐的竹籃,沿着溪邊被野花野草簇擁的小路,逶迤向家的方向走去。

人一旦有了心事,走路的腳步也就重了。雖然今天的收穫不少,但葛娥的臉上卻少了往日滿載而歸的喜悅。

葛娥來到家,輕輕推開門扉,順手將盛滿葛藤的框子放在門邊。這時,女師掀開門簾,一看是葛娥刈葛回來了,趕快端了一碗茶水,笑盈盈地迎了出來:“哎呀,天太熱了,娥兒,趕快喝點水。”葛娥訕訕地接過茶碗,一飲而盡,兩個嘴角邊溢出的茶水沿着脖頸灌倒了脖子裏。

“慢點,慢點,你看你,喝水也沒個正形,像個漢子。”女師帶着溫和的責備說。

“您就別有事沒事嘮叨了,喝水還要什麼正形?”葛娥反駁說。

“咦,這是怎麼了?看來我老了,不中用了,禮儀規制算是白教你了。”女師有點斥責的語氣中雜着傷感。

“說什麼呢?”葛娥有點小孩子氣。

女師更是有點詫異,擺開講道理的架勢說:“從你進這個家門,我就一直給你講,婦道人家要三從四德,要貞順………”

葛娥知道自己說話重了點,就轉過頭嬉笑着:“好了,好了,聽你的,婦道人家要三從四德,要貞順,可今天人家不是心煩嗎!”

女師擦了一把沁出眼眶的淚花,不解地問:“這個家,有吃有喝,還有新衣服穿,你心煩個甚?”

雖然這個老嫗是她家的管家,但是自從她進了夫家的門以後,一直跟她形影不離,在心裏已經沒有尊卑的距離。因爲不能輕易回孃家,在這個和藹但有點迂腐的女師身上她卻時時看到母親的影子,時間長了,倒漸漸生髮出依賴感。女師孤苦伶仃,似乎也把她當自己的女兒。

葛娥看着女師的樣子有點好笑,她沒有回答女師,就去織房看早上臨走前煮的葛藤怎麼樣了。

女師當然知道葛娥去幹什麼,就急急地跟上來,忙不迭地說:“撈出來了,早撈出來了。”

女師剛纔的小委屈似乎已經煙消雲散,似乎在自言自語:“今年的雨水好啊,煮了以後,撕出來的葛絲柔軟得很!我想着啊,細葛絲我們織成絺布,粗葛絲我們織成綌布,到時候,連明年都有新衣服穿啦。”

葛娥在女師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縷暢想豐收的喜悅,人所希冀的不就是豐衣足食嗎?不過,老人們說這話,往往是在經歷了缺衣少穿的年歲而帶着滄桑的發自肺腑的口氣說的,這種口氣裏常常帶着感恩當下的小富即安心理。

葛娥當然能理解,她避開話題,溫和地說:“我餓了,你去做飯吧,我去機上把昨晚的一點活幹完。”

女師應和着好好好,就向廚房走去,雖然葛娥今天對她的態度有點生硬,但是,這個女娃平時勤勞能幹的德行她還是發自內心地喜歡。

葛娥慣性地坐在腰機前,手和腳機械地配合着,她看着瀑布一樣的紗線在分經棍和打緯刀之間好像母親細細長長的掛麪跳躍着、舒展着。不知怎的,這幾天晚上睡覺經常夢見母親,可能是這個緣故,白天干什麼都恍恍惚惚。是啊,自從出嫁後,她再沒見過母親。雖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但畢竟自己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當兒時的一幕幕在她的腦海中上演的時候,她停下手中的活兒,不自覺,兩滴清亮的眼淚就從眼角滑落了下來。這種洗衣織布,灑掃庭院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想着這些,他的心頭漫過一層凝重的濃霧。

她索性站起來,徑直走到廚房裏,女師正手忙腳亂地準備飯食,竈洞裏的柴火噼裏啪啦地燃燒着,開水鍋裏騰昇的熱氣在廚房裏瀰漫着,女師從煙霧氤氳中轉過身,笑着說:“餓了吧,稍微等一會,飯馬上就好了,我給你做得是你最愛吃的葛粉面。”看着眼前的景象,葛娥彷彿看見兒時廚房中母親忙碌的身影。她此時有點不好意思,最終還是開口了,“我不餓,就是想我媽媽了,想回孃家看看她老人家。”女師一驚,馬上回過神來,“咦,難怪我看你今天心事重重的,不過女兒想媽,也是人之常情。最近也不忙,我一個人能應付,你這幾天就抽空回個孃家。”葛娥沒想到女師這樣通情達理,居然爽快地答應了她這個奢侈的請求,她感覺心頭的一塊磨板被人挪開了,歡心雀躍地搭手幫女師準備飯食,女師的臉上也露出舒心的笑容。

人逢喜事精神爽,女師的應許似乎是一個天大的恩准。吃過午飯,葛娥不覺疲倦,翻箱倒櫃將髒衣服一件一件的拿出來開始洗,她第一次覺得洗衣服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連潑啦水的聲音都是悅耳動聽的。

幹完手邊的活兒,已經快日落西山了,但葛娥精神煥發,眉宇間始終盪漾着不自禁的喜悅,或許她甜甜的夢中都會是急匆匆歸寧父母的歡快腳步。

誰謂歸寧好,翻教淚滿襟................

是的,家是生命的起點,是童年甜蜜的搖籃,思鄉念家,是人本性的自然迴歸,但是葛娥的歸寧之路讓我們體味到她那份小而確定的幸福的同時,也體會到了古代婦女曲從婦教、勞於織作、附庸於夫婿公婆的些許無奈與悽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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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蔣應紅:甘肅皋蘭人,80後,文藝學碩士,在《文藝報》、《飛天》等國家級、省級報刊發表文學評論、散文三十多篇,現居蘭州。

本文作者: 蔣應紅

公衆號:採風讀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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