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物是人非的美文:幸有故園可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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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站:物是人非,隨着時間的不斷前進,我們記憶中的許多都在變化着,下面我們一起看看這篇《幸有故園可回望》。

感慨物是人非的美文:幸有故園可回望

人過半百,喜歡回望。在回望中更深切地感受到,這一路走來的行程中,許多曾經習以爲常的人和事、曾經司空見慣的景和物、曾經無法割捨的情和愛,都漸行漸遠,變成了過去式,無論你多麼留戀與不捨,卻是再也找不回來。回望中的情懷,總能勾扯出心中縷縷的傷感。

我出生在冀中平原的一個小村莊,在那裏長到9歲。村莊不大,只有幾十戶人家,從南到北、從東到西的路,走到盡頭都用不上十分鐘。我們村叫張辛莊,但郭姓的人佔了三分之二還多。因爲村子小,外村的人也叫我們村“小莊”。雖然在家鄉時我年紀尚小,但一個村的老老少少,我都分得清是誰,叫得準輩分。

我家住在村中央,院子不算大,是東西長南北短的那種長方。院子裏有棵皁角樹,樹齡比我爺爺的年齡還長,還有槐樹、棗樹、榆樹和香椿樹,一季花香,大半載蔭涼。房子是坐北朝南的四間磚坯房,西房我媽帶着我們姐弟三人住,東房住着太奶奶,我們叫她老太太。老太太快八十歲,小腳,拄着柺杖,她年輕守寡,帶大了三個兒子,孫輩有十幾個,在家裏很有威望。我不喜歡太奶奶,她重男輕女,我哭的時候,她會一臉不悅地說:小黃毛丫頭,一天就知道啼哭!我弟哭鬧的時候,她就喊正在幹活的我媽:別幹了,快看看孩子怎麼了。她經常會把子孫孝敬她的好吃的偷偷給我弟等其他曾孫,女孩總是沒份兒。我怕她,她死後很久我都不敢進她住過的東房,堂哥嚇唬我:老太太每天下午回來,不信,你去看看。有一回,好奇心讓我鼓足勇氣透過門縫往裏望,只見牆上一塊明一塊暗的,我嚇得大哭着往外跑。我媽安撫我:別怕,那不是老太太,是太陽透過窗的木格照在牆上顯出的影像。又告訴堂哥:妹妹膽小,不要再嚇唬她。

太奶奶重男輕女,我奶奶卻把我當心肝寶貝一樣。奶奶當時有7個孫子,只有我一個孫女,遇到走親戚、或是參加村裏的紅白事都喜歡帶着我。又瘦又小又黑又醜的我在奶奶眼裏全是優點,被人前人後地誇獎,誇得我姑姑都嫉妒,誇得街坊四鄰都知道我懂事聰明。我們村裏沒有商店,小賣部也沒有,買賣都是在五里外的集市上,且多是以物易物,就是用半斤芝麻換二斤綠豆的那種。到趕集的日子,我就成了香餑餑,總有嬸嬸大娘來找我媽借我,讓我跟着去集上幫着算賬。幼小的我顛顛地走五里路到集上,站在攤在地上的東西旁邊,認真地幫嬸子大娘算着這個半斤換那個八兩,交換完還有剩餘的,她們就賣掉變成錢。往回走的時候,我手裏往往會捏着一個炸果子,是算賬後人家給的獎勵。後來上國中高中後,我的數學一直不好,我就常想:當年吃了人家那麼多的炸果子,賬算得對麼?心裏很是發虛。

我們村有所國小,我是在那所國小讀完三年級後轉走的。國小一共五個年級,學生加起來不足百人,校舍只有三間房子,一、三年級一間,二、四年級一間,五年級一間。兩個年級共用一間教室的,上課的時候,老師先喊一聲:一年級的,從1寫到100;三年級的,上課。高低年級的課桌也有區別,低年級的是土臺子,高年級的是木桌子,我們平時寫字算題用的是石板石筆。學校總共三個老師,一個是我三叔,一個是本家爺爺名叫玉池,還有一個女老師姓張,我上學早就和這個張老師有關。我爸當時在包頭工作,我媽帶着我們姐弟三人在家。全村婦女中,我媽文化肯定是高的,她畢業於六十年代初的保定女中。張老師是個未婚的姑娘,總愛找我媽。有一回她又和我媽在院子裏閒聊,說着誰家的孩子笨,數指頭都不會,我就在一邊默默地顯示着自己的聰明:揀了段枯樹枝,在地上寫了一行又一行十以內的加減法。張老師看了一會兒,對我媽說,讓她上學吧,她比我教的那些小孩算得好。那年我只有5歲,冬天棉褲上的腰帶還不會系,真的是拖着鼻涕走進課堂的,我們班有比我大五、六歲的同學呢。

這些年回家鄉,地表水一點也見不到了,河道或夷爲平地,或成了垃圾場。我小時候,村裏的河溝真多。夏天的時候,我們常在小河裏嬉水,看半大的男孩們把河道圍堵後挖泥鰍,端午節的時候,在青青蘆葦地裏採葦葉。我姥姥家在北面的鄰村,去姥姥家的路一直沿着小河走,每次出發前我媽總叮囑我:靠裏走,離河邊遠點。走得很遠了,還能聽到她扯着嗓子的又一次叮囑聲。說起上姥姥家,就想起一件事:夏天西紅柿剛紅的時候,我媽從隊裏的菜園子買了8個西紅柿,讓我給常年有病的姥姥送去。我拎着小布包,沿着小河邊走,天熱,往常渴了就喝口地邊渠溝灌溉的水,那天我就吃西紅柿,走到姥姥家衚衕的時候,8個西紅柿被我吃掉了一半。進門口,兩個姨扛着鐵杴出來去隊裏上工,見我拎着包,問我是什麼,於是,她倆一人拿了一個西紅柿走了。我進門喊姥姥,說我媽讓我給你送西紅柿,剛遇到姨姨,她們吃了。我姥姥拿着剩下的2個西紅柿,用瓢從缸裏勺了半瓢水,對着西紅柿衝了衝,一個給了我姥爺,另一個遞給我,說:姥姥怕涼,你吃了吧。姥姥已經去世快五十年了,我真的忘記了她的模樣,唯有這件事一直記得深刻。

村裏還有我的一羣小夥伴,我們一起上學,一起割豬草,一起耬柴火,一起玩過家家。忠賢是我最好的朋友,比我大一歲,論輩分要管我叫姑姑,但她一直沒叫過。我倆姥姥家在一個村子,經常結伴去姥姥家。沒結婚時,我回故鄉總是找她,說着分開後各自的故事。結婚後,我回家鄉少了,她也嫁到了外村,便再也沒見過面也沒有聯繫了。還有豔玲、清仙、風菊、小朵,曾經朝夕相伴,形影不離,如今不見也都有三十多年了。

自從父親退休與在家鄉縣城工作的小弟一起生活後,我每年都會回故鄉看看。但故鄉已經不是記憶中的故鄉,村子大了許多,路上遇見的人也都相見不相識了。前年兒子和我一起回鄉給母親上墳,我想讓他看看我幼時居住的地方,居然找不到通我家的路了。向一個附近的女子打問,她問我是誰,我報了名字,她不知道,我說父親的名字,她還是不知道,直到我說出村中堂弟的名字,她才用手一指前面一處矮舊的房子,說:那兒就是!不怪她,是我離開得太久了,我走時她尚未出生呢。進入我家院子,荒草萋萋,高得沒過膝蓋,東房窗邊的皁角樹依然茂盛地長着,但已經沒人再用皁角洗衣服了;牆上雞下蛋的窩還在,我曾經每天踮起腳尖從裏面取雞蛋,而雞應該也有四十多年不光顧這窩了;門上的鎖已經鏽跡斑斑,屋裏久無人進,原來的炕都塌了。

物是人非,真的是物是人非啊!我知道,故鄉仍在,而我卻再也融不進去,從我離開的那天起,故鄉就漸去漸遠了。我的故鄉,只在記憶裏,在回望中了。

公衆號:天府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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